梅小姐进屋后,也跟罗家姐妹一般,暗自赞叹了番云妙屋内的陈设,见了罗二娘帮自己挑的珠花也很是满意,心内有鬼,话也变得少了。
几人又坐了小半个时辰,便有丫环请罗小姐们到前厅去入席。
一顿饭过后,瑞娘招待着客人们又闲聊了会儿,罗夫人带着几个女孩们起身告辞。
云妙跟在瑞娘后面送走客人,回到瑞娘房中,见了榻便懒懒地躺上去。
唉呀,去作客累,当主人陪客更累啊!
瑞娘也累得半靠在榻上,却还是打起精神来问一边的于嬷嬷观察得如何?
于嬷嬷想想道:“若说女红,长相,倒是那位梅表小姐最佳。不过不知梅表小姐订亲了没有。”
瑞娘笑道,“这罗夫人是个鬼的,明着答应了罗老爷给罗初娘相亲,却暗里又带了娘家侄女儿来,适才还跟我说她这娘家侄女儿也没订亲。”
云妙却在榻上插话说了梅小姐进云涛院子一事。
瑞娘微皱起眉头,有人这么看得上儿子倒有些几分骄傲,但这位小姐行事不妥却又是不能娶进家门的。
于嬷嬷也道,“正是哩,老奴瞧着这几位小姐里,行事最稳当的还是罗家大娘子。”
瑞娘也觉得是这样,就是这罗家大娘子长相还是不算太出色,而且也有些木讷了。
瞧着娘亲也不会马上定下云涛的亲事,云妙打了个哈欠,自回房中去睡。
吩咐了不要人来打扰,云妙放下帐子,微闭双目,送客时,她分出了一缕神识放在罗三娘身上,如今罗三娘已经回到了罗翰林家。
早先听说过罗翰林家是个清贫的,却没想到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五个女儿挤在同一个小院子里,罗初娘和罗三娘年纪大的还能一人一间屋子,那三个年幼的女儿便都住在同一间里,剩下的一间却是放着杂物,住着粗使婆子和个小丫头。想来这五位小姐便只能使着这一老一小了,难怪不见她们来作客时带着丫环呢。
罗三娘的屋子也不甚大,大约放了床书桌妆台等物,也不剩余多少空地了,用具也看着简陋。罗三娘一进了屋子,就把外面穿的半新的绸衣裙脱下,换了家常半旧绵纱裙,又小心地将那见客的衣服收好放入箱中。
见门口探出个梳着羊角辫的小脑袋,正是罗家最小的女儿罗六娘,刚满六岁。罗三娘冲罗六娘招招手,小姑娘便跑了进来,闪着眼睛道:“二姐,你们今天去云家做客,云家是什么样的?大不大?”
罗三娘摸摸小姑娘的头,小姑娘都六岁了,却连身象样的见客衣服都没有,还是穿着老四打下来的旧衣裤,长这么大也就去过二叔家几回。
罗三娘将从云家顺回来的点心拿给罗六娘,六娘眼睛一亮,接了便放在嘴角咬,“呀,真甜,真香,姐姐你也吃!”
却听门口传来一阵冷笑,“三娘做得好事!连偷人点心都做的出来了,莫不是咱家饿着你了。”
六娘吓了一跳,差点丢了手上的点心,回头看去,却是罗初娘堵在门口,面色阴沉地瞪着两个妹妹。
罗三娘哼了一声,转过头不看她,“人家既然拿出来待客,就是让随便吃的,我装几块回来给弟妹怎么了?又不是吃你的,你可还没嫁进去呢,倒心疼起婆家东西来了。六娘拿出去快吃,别理大姐。”
说着将推开罗初娘,将小妹送出房外,回身讽刺道,“长姐还有什么训诫便说吧,当妹妹的都听着便是。长姐骂不着梅小姐,可不就只能骂妹妹了么。”
罗初娘气得直发抖,指着罗三娘却是说不出话来,终是一跺脚,转头回了自己房间。
罗三娘却是望着门口方向叹了口气,将房门关了,自己上了榻,盘膝而坐,取个五心向天的姿势,闭目引气,倒是修练起来了。
云妙知道这一修练怎么也得个把时辰,便收回了神识,心想,这罗三娘果然已经会练气了,练的居然还是小自在决,当年她在宝光观,用以入门的可就是这种初级功法啊。
这小自在决,莫非和宝光观有联系?
宝光观如今的观主是玄云,据说也是位年过一百的仙师,以从前玄昆来看,观主一般都是在观中修练,很少浪费时间在俗世上,有什么外务也是着落在徒弟身上。
云妙想到了那慕仙小道士,难道罗三娘的小自在决是来自于慕仙不成?
云妙倒想去探探慕仙小道士,可对宝光观的玄云又有所忌惮,思来想去,便想着还是在罗三娘身上着手,时常地关注一下也就是了。
一夜过去,云妙起了床来到云涛的院了,见云涛带着云澜正在打拳,云澜倒是很卖力气,出了一头大汗。
等打完了拳,云妙边夸边拿帕子给弟弟,小云澜擦着脸,被姐姐一夸,小脸红扑扑的,眼睛里闪着自豪。云妙问,“如今学里还有人欺负你么?那个刘春龙后来又找过你的麻烦么?”
云澜笑嘻嘻地摇头,“没人敢欺负我啦。哥这两天时常去接我下学的。刘春龙最近都不怎么来上课啦!听说是家里出了什么乱子。哥哥能从惊马车中救了裴将军家的人,这事儿学堂里都传开了,都道云家哥哥是武功高强,能诗能剑真名士呢!”
云妙心想,刘家定是忙着修房子,没空找事了,哼,过几天,姐倒要给他们找点事。
云涛倒是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声。
云澜还要准备上学,便带着来顺儿先走了,院子里只留了云妙和云涛。
云妙又看向云涛,“哥,你昨天是何时回来的?”
旁边伺候的小厮倒是老实,“大少爷过了晚饭时才回的。”
云涛有些不好意思,怒瞪了小厮一眼,“就你话多!”
云妙笑道,“哥不用紧张,昨天来的虽多,但我看娘只怕是都没相中呢。”
云涛似乎放松了口气,云妙笑道,“哥可是担心娘给挑个你不中意的嫂嫂?我倒有个主意…”
云涛斥道,“谁担心了,…”说着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声音低了几分,“你且说来听听?”
“自然是你先去查访一番,自己亲眼看中了,再跟娘说,让娘去提亲,这样岂不两全其美,也省得娘拉着我,两人费心费力寻来的,你若是再不中意,岂不白费工夫?”
云涛又咳了一声,“尽胡说…”那眼神却开始飘渺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地方。云妙再跟他说话,便是前言不搭后语起来,云妙知道自家哥哥定是有了心事,也不说破只是笑着出了院子。
云妙朝正院走去,却见云涛也若有所思地远远跟在后面,心想莫非是哥已经春心萌动了?不知道看上了谁呢?
正院里瑞娘和于嬷嬷两个正议论着最新的八卦,原来还是裴家的事儿,这回却只和那裴夫人于氏有关了。
原来裴夫人出嫁前在家里是名庶女,仗着生母姨娘受宠,在府里作威作福,打死过丫环,霸占嫡姐首饰什么的这些都还是小意思,她九岁的时候就推过嫡母生的弟弟落水,那弟弟才三岁,救上来后,没过十来天也发寒症病死了。十三岁的时候,亲祖母训斥了几句,就起了毒心,给祖母的汤里下砒霜,只是幸好汤洒了被狗了喝几口便七窍流血而死,等追查时却嫁祸于庶姐头上,害得那庶姐至今在斋堂中青灯古佛。待十八岁时,因定亲的人家败落,她又闹着和那家退了亲,本来要嫁给裴家的是嫡姐,她倒使了毒计诬陷嫡姐和家中下人有私,嫡姐以死明志,这嫁入裴将军府的好事便落到了她身上…
云妙云涛听得也觉得骇然,看来跟在娘家相比,这于氏在裴府里那些作为也不算什么了。
这于氏的一生,简直是祸害的一生,害完了娘家害婆家,果然是霸气外露啊。
云涛笑道,“这才几天,怎么这些事倒传得跟话本一般有鼻子有眼的。”
于嬷嬷也笑道,“少爷可说着了,正是有好些酒楼的说书先生在说着呢,题目就叫黄蜂记。虽没有指名道姓,但那派手下用毒针刺伤马的眼睛谋害继女的事一说,谁不知道就是裴家的事?那说得绘声绘影可是精彩多了,眼下京里好多人提起恶妇来就是恨得咬呀切齿的!听说还有朝中大人们准备参裴家一本呢。那于氏的娘家爹,这些天都不敢出门,那于家的小厮,出门都不敢说自己是哪家的。”
“黄蜂尾上针,最毒妇人心,这名字起的好,…这倒也怪,平民百姓怎么敢得罪将军府呢?”
这种含沙射影的事儿,一般的说书先生和酒楼老板可都没这胆子的。
云涛想着有点疑惑,不过听到那于氏名声彻底跌落泥里还是很高兴的。
于嬷嬷道,“这定是有人在背后撑腰了。多半便是裴小姐的舅舅家了。”
几人都点头表示赞同,不要说云家人是这么想的,就连当事人裴夫人于氏,听说了这骇人故事之后,头一个想到的也是裴小姐的舅舅家。
可谁会知道,幕后人却是远在京城几十里外的别庄上,与此事八杆子打不着的上官少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