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芳娘是云中飞的小师妹,早就对他情愫暗生了。
待云中飞伤势将愈,便大着胆子跟他告白,可云中飞那时一心报仇,哪有闲心想这些情情爱爱的事,就拒绝了小姑娘的心意。
楼芳娘却道她愿意等云中飞报完仇之后再来寻她,就算是要跟着云中飞流浪江湖也心甘情愿。
云中飞虽然并未答应,但心里其实也是有所触动,想着若是真有报完仇自己还活着,便来看看这小师妹过的可好。谁知其后的岁月里,他不断地提高武功,不断地刺杀失败,那边王府里则不断地被刺杀,不断地加强防卫,小师妹一直等到芳华不再,年近三十。
云中飞不忍见小师妹这般蹉跎下去,便托了人假称自己已经死了,还把自己的贴身信物让人拿给她看,小师妹痛哭一场,第二年终于嫁了个鳏夫,云中飞听说后曾经偷偷地去瞧过一眼,见小师妹怀中抱着个婴儿小心呵护,看着小师妹嫁的这家人家境也还可以。便放了心,又接着投身他的复仇大业去了。
后来他年近五十的时候,那庆郡王才因旧年被他刺杀的伤势突发而死。当年那些参与害死他全家的王府走狗们也都被他除得一干二净。他才算把多年的恩怨了结,有心想去看看小师妹,又想已经这么些年了,何必再去打扰小师妹的生活。
云妙听了这前因后果,眨眨眼,问:“师父,那您如今怎么又想起来要去找小师妹的呢?”
难道是想焕发第二春?
云中飞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沉默了片刻,方有些别扭地道,“前些日子,突然梦到小师妹,小师妹哭得很伤心。”所以才想着,要去看看她。
看看如今那个性格爽朗直来直去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的小师妹过得如何?是不是儿孙满堂,日子舒心。
云妙点点头,“嗯,师父,小师妹…哦,不,小师姑对你有情有义,是该去看看她。”
云中飞叹了口气,“当年听说她嫁的那姓钟的一家人已经搬到了京中居住,但我这些日子到各处同乡会馆里问过,却是有只有一家姓钟,可年岁都对不上。”
“会不会他们又搬回老家去了?”
云妙想着,这都快四十多年了,也许他们在京中住得不如意就返乡去也不一定。
云中飞点点头,“你说的对,为师这就收拾东西,回东原泊郡一趟。”
眼瞧着师父一下子精神抖擞地就要回屋收拾,云妙忙拉住他,“师父且慢,等明日小妙从南乡公府回来,咱们一道收拾,回去找小师姑去。”
云中飞一愣,“小妙你也去?”
云妙笑着点头,“我陪师父一起去,找人也快些。”
回身看四周无人,又小声道:“徒儿正愁想出去历练找不着借口呢。这下可好了。”
云中飞沉吟片刻,想到这位徒弟可不是一般的闺中女子,只要她能说明她爹娘,与她同行自然也方便找人。便道,“你爹娘那里…”
云妙忙道:“师父放心,我自会说服。”
第二天便是去南乡公家里作客的日子,瑞娘一大早的就收拾好过来云妙这里盯着,见各样装扮都得体才算松了口气,那边云澜的奶娘也给他打扮好了送过让瑞娘过眼。
娘仨收拾停当朝门外赶,路上遇到云妍,见了瑞娘便娇怯怯地行礼,眼带羡慕地目送他们出了府门。那一副把天大委屈藏在心里眼中带着泪光的模样着实恶心了瑞娘一把。
瑞娘娘仨上了马车,瑞娘靠着椅背,瞧着自己的两个孩子怎么看怎么好,大的一会照看着小的,那小云澜也乖乖地坐在云妙身边,拿着本连环画看。
想起云妍近日的各种小动作,不由得叹了口气,一个是削尖了脑袋奔高枝去,一个则是风轻云淡全无所谓,有时她都忍不住想着要是把云妍那满腔的争竞之心匀出一星半点的给小妙就好了。
昨夜里还跑来说要和她师父一同去东原泊郡老家拜访故人。自己当然是不许了,偏这孩子就有许多大道理,说什么师父年事已高,就这点心愿,当徒弟的总得在一边伺候吧,当年可是云师父把她救回来的,按说哥哥云涛当然也可以去,但马上就要考试了,自然不能分心。
何况她学武多年,早有自保之力,根本不用担心安全。
云晨被她缠不过只得应了,自己也不好继续反对,只能生点闷气。
但瞧见一大早的闺女对自己笑得那小心讨好样儿,再有气也给她笑没了。
马车总算在南乡公府角门前停下,娘仨下了车,早有那候着的婆子媳妇上前来带笑迎进了府,那为首的婆子打扮精细,头上戴着做工精致的镶兰宝石银头面,观其行事和周边下人对她的态度,想来是个在主人身边得脸的管家婆子。
那婆子却是笑着介绍了自己,原来她姓郑,府里多称她为郑妈妈,是跟着钱夫人陪嫁过来的,这一向都在钱夫人身边伺候,今天云家人要来,钱夫人便特意遣她来迎。
瑞娘心知这是钱夫人特意给自己一家长脸的,便笑着谢过郑妈妈,送了她一个十两的荷包,郑妈妈推辞两下也就接了,那笑容更是欢快。
一行人进了内院,不过走得数百步,却见迎面来了位贵夫人,身后跟着四个丫环,见了她们便停下脚步。
“哎哟,郑妈妈这是往哪儿去,这几位客人是…”那贵夫人说着便上下打量着云家三人,无论是语气还是目光都有些不善。
瑞娘观这贵夫人年近四十,样貌倒是能看出年轻时的秀丽,可惜被额上眉间还有鼻侧的横纹破坏殆尽。双眉画得斜飞入鬓,口脂搽得很是艳丽,虽说不上难看,却也给人以些微不舒服之感。一身华丽的蓝色织金的轻纱长袍,头梳牡丹髻,发上金凤钗衔滴翠珠,打扮得好不雍容华贵,可惜配上她的面相和微胖的身材,就是有些悲摧了。
瑞娘听她语气,想着这位多是上官家钱夫人的妯娌,想到自家老府那些妯娌们,也就了然了。见这位语气不佳,倒也不气,微微点头为礼。
郑妈妈忙上前施礼,“见过大夫人。”又介绍道,“这三位都是我家夫人请来的客人。”
“哦,原来是三夫人的客人来了。郑妈妈何不先为我引见引见。”
郑妈妈是多年的老人精了,还看不出来这位是要借机奚落一番,自家夫人派自己过来,可不能让客人委屈了,便笑嘻嘻地又是一福,“大夫人若想和客人亲近,只管来芝兰堂便是,眼下我家夫人可是急着要见客人哩,迟了恐夫人着恼,…你们几个还不快送客人们到芝兰堂去。”
郑妈妈几句话搪塞过去,那位大夫人面色有些不悦,却道:“那好,待会子,我得空便去芝兰堂凑凑热闹去。”
郑妈妈陪着笑辞了这位,待走出数十步,折向另一条道路才对着瑞娘解释,“刚才儿是我家大老爷家的正房太太,这位大太太…”想了想还是没接着说,笑道:“我们三太太一大早就惦记着您几位呢,还在琢磨,不知小姐和这位小少爷喜欢什么点心,让他们各样都预备着一些呢。”
本来瑞娘有些不悦,刚进南乡公府就见着了这么个盛气凌人的,心下正晦气呢,听了这一番话也不由头心头舒畅许多。
那郑妈妈一会儿赞叹云妙生得跟小仙女儿似地,一会儿又夸云澜小哥儿俊俏又懂事。几人说话间进了芝兰堂,堂前数十步,一群丫环媳妇们簇拥着位贵妇,年约三十七八,容貌端丽,衣饰简单而不失气派,着淡紫色襦裙,看着七八成新,披着米白色纹金的轻纱大袖,通身都显得素雅大方。
此时正面带微笑地望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