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雅蓝心中暗暗好笑,这个海祥林,真是没有半点男子汉的气慨,但是又不忍心他再受这样的委屈,她示意海祥林不要着急,想了想说道:“大伯,这一回,据雅蓝想着,府里是没有人敢放二哥出来了,只是,你不怕二哥自己想不开吗?或者绝食,或者一根绳子,或者自残,或者……”
“他敢!就他?哼,我就是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上吊,自残!”大老爷听着余雅蓝的话,心中吓了一跳,却是望了望海祥林一眼,突然冷笑了一声。
海祥林愣了一下,再没想到余雅蓝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自己哪敢这样做啊,但是既然余雅蓝也是为了帮他,他猛吸一口气,一挺自己瘦削的小胸膛,大声的说道:“爹,您再逼我,您瞧着我敢不敢,从前不做,是因为我没有被逼到这份上,这一次,爹,万一我有什么意外,我想爹您也不会后悔的,对吧!”
“你……你敢……”大老爷的语气顿时没有那么的硬了,犹豫的说了一下。
“爹,我不敢,我也怕疼,所以我会一下子就用尽全力的!”海祥林心中一乐,听爹的口气,有门了,他立刻得寸进尺的说道。
“畜生!你……你要气死我吗?你有个好歹,将来谁给我送终!”大老爷终于不敢再说了,只是气急败坏的骂道。
“我瞧着爹您的身体好得很,或者可以再娶一房姨娘,或许再给我添一个小兄弟呢,爹,您今年也有五十多了吧?没事,没事。”海祥林立刻一幅涎皮赖脸的样子,余雅蓝镇定的坐在那里,强压着喷口而出的笑意,淡淡的望着门外。
“你这个混账东西。”大老爷无奈的摇摇头,缓和了口气问道:“那你说,要怎么办?你总不能一直躲在祥云这里吧,咱们府上的事情,也要处理吧,你大娘可是天天叫着要找你回去呢,那月茹……”
“不要跟我提这些人!”海祥林立刻的暴红了脸,脖子上的青筋立刻也涨了起来,房间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听见海祥林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大老爷赶紧的上前,一边轻轻的抚着他的后背,担忧的望着海祥林,一边轻声劝道:“好,好,不说了,你不要生气,小心你的身子。”
“我,不,要,那,个,女,人!”海祥林慢慢的平息了自己的呼吸,一字一顿的说道。
大老爷为难的望望海祥林,又望望余雅蓝,生怕海祥林再次的激动起来,连忙的说道:“好,好,咱们先说到这里,你且在祥云这里住些日子,等消了气,再回去罢。”
大老爷说着,对着几个小厮挥挥手,疲惫的说道:“咱们先回去吧,到了府里,再不说少爷在祥云的府里,便是那二太太过来,也不许她再进门,你们可明白了!”
“是!”几个小厮点点头,大老爷突然眯了下眼睛,眼神冷冷的扫视了一下这几个小厮,狠狠的说道:“谁敢违抗我的命令,休怪我手下无情,你们是知道我的脾气的!”
“是,是……”小厮们此时全都低下了头,不敢看大老爷那凌厉的眼神,身形也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蓝姐儿,祥林虽然比你年长,阅历,经验却没有你们足,为人处事,总是凭着自己的性子,你瞧在我的面子上,多担当些他罢,既然他不愿意回去,就让他在这里住些日子吧,我回去后,会将他花销的费用送来的。”
“大伯,二哥在这里,您只管放心,若说送什么费用,大伯,那您立刻将二哥带走罢,咱们是一家人,您又何必说这样两家的话呢,打断骨头连着筋,二哥总是大伯您的亲生儿子,一样的血缘,您就不要客气了。”余雅蓝连忙的站起身来,细细的说道。
“一切就拜托你了。”大老爷说着,平日挺拔的身躯,此时也不由得萎靡起来。
余雅蓝点点头,海祥林站在一边,瞧着他爹走出去了,方才轻声的说道:“爹,您在府里,也不要胡思乱想了,祥云,蓝姐儿愿意帮咱们,我想着事情总会解决的,爹……你要保重好身子,还有我娘,爹就不要责骂她了,告诉娘,我会去瞧她的,不要让她再哭了,好好的爱惜自己的身子,儿子不孝。”
大老爷背对着余雅蓝,海祥林站着,听完这些话,点点头,哑声道:“你身子不好,自己要注意,你也长大了,爹走了。”
余雅蓝拭了拭泪水,柔声道:“大伯,您慢走,多多的保重。”
大老爷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甩了甩头,重新挺立起身子,大踏步的走了出去,那些小厮们赶紧的跟了上去,年儿最后一个走,悄悄的走到海祥林的身边,轻声道:“少爷,咱们是奴才,方才也是不敢违抗老爷命令,少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记怪奴才们。”
“对吧,兔崽子,好好的照顾我爹,有闲空,多给我捉弄一下那个老妖婆子。”海祥林笑骂道。
“是,少爷,您擎好吧。”年儿笑着,打了一千,连踹带跳的追了出去。
余雅蓝还没有说话,那边海祥林凑近道:“蓝姐儿,方才真是多谢你了,你说的那些事,说真的,我还真不敢做,我爹真是了解我。”
“二哥,我也瞧着您不敢做,不过,瞧着大伯的样子,着实的是疼惜你,所以,他是不愿意你有任何的闪失的,这一棋咱们也是下对了,您就要先在这里府里住一些日子罢,等祥云回来了,咱们再好好的商量一下。”
“嗯,放心吧,蓝姐儿,我在这里府里,也不白住,方才我爹不是说,二太太去我们府里,找大太太了吗,我想着,她肯定还会再来这里找你的事,你也不用出面了,我都给你挡着。”
“那我就多谢二哥了。”余雅蓝笑嘻嘻的说着,道了一个万福。
海祥林瞧瞧四下没有人,立刻问道:“方才,蓝姐儿你叫玉盘将晴儿叫到外面做什么呢?”
“这个嘛……”余雅蓝故意的卖了一个关子。
“好弟妹,方才胡大哥也告诉你了吧,你就成全二哥罢,你放心,我这个人,虽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是却是非常的讲义气,只要你帮我这一件事,从此,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蓝姐儿的一句话。”海祥林又是一拍小胸脯,劲使得大了一些,不由得吭吭的咳嗽了好几声。
余雅蓝“呵呵”一笑,连忙的说道:“二哥,你可要好好的保重身子啊,大伯可是将您交给我们了,你若是生病了,大伯怕不要将我们吃了。这样吧,我吩咐小厮们将柳郎中请来,为你瞧瞧。”
“不用,不用,我没事,我壮实得很。”海祥林一边说着,一边又咳了几声,余雅蓝赶紧提高声音叫道:“来人……”
玉盘赶紧的走过来,轻声问道:“小姐,有什么事吗?”
“你吩咐门口的小厮将柳郎中请来,给二哥瞧一瞧罢,总是这么的咳,让人担心的。”
“是。”玉盘瞧了瞧海祥林咳得通红的小脸,连忙的走了出去,吩咐了门口的小厮,然后自回到余雅蓝的身边,俯在她的耳边轻声的说了几句。
看着她们神秘的样子,海祥林也忘了咳嗽,直着耳朵,盯着余雅蓝,似乎要从她们的口型中看出来她们在讲了什么。
玉盘说完,余雅蓝微微的愣了一下,突然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疑问道:“晴儿果然这样说的?”
“是的,我刚开始听了也不相信,又问了一遍,果然是这样说的。”玉盘微笑着说道:“可见这府里的丫鬟,也是被小姐耳濡目染了。”
“呵呵,这样不好吗?”余雅蓝笑道:“难道你喜欢与别人分享自己爱的人吗?”
“我?当然……不!”玉盘斩钉截铁的说道。余雅蓝不由得哈哈笑了起来,那边海祥林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跟着傻笑起来,便是自己的咳嗽也忘了。
柳郎中过来的时候,为海祥林细细的瞧了一遍,点点头道:“二少爷本来身子就虚弱,此时又受了这几天的劳累,脉搏有些微弱,多调理调理就好了,这药就不用吃了,吃些好的吧。”
“真是神医啊!”海祥林一听这话,立刻一把拉住柳郎中,连声的感谢道。
柳郎中“呵呵”一笑道:“我说的这些好的,便是说二少爷也断几日荤腥,多吃些青菜,白菜,萝卜之类的。”
“这算是什么好的啊!”海祥林不满的叫了起来。
“二少爷有所不知,鱼生痰,肉生火,青菜萝卜保平安,二少爷这身子,总是咳嗽,便是肉吃得多了,所以要多吃些菜。”
“蓝姐儿……”海祥林试探的看了看余雅蓝,余雅蓝无奈的笑道:“好的,既然柳先生这样说了,玉盘,你吩咐厨房去,二少爷从今日开始就以青菜为主了。”
“蓝姐儿!”海祥林不由得叫了起来,余雅蓝却不为所动,望着海祥林道:“二哥,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话!”
“好吧……”海祥林无奈的低下头,心中暗暗的将柳郎中咒骂了几千遍。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眼见离得怜香与吉庆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府里忙碌成一团。
那海祥林也没有回府的意思,吃了一天的青菜萝卜,晚上偷偷的溜到厨房,从菜橱内偷了两只鸡腿回来,一边又逼着吉庆给他弄了一壶酒。自己在厢房内大块朵颐,被海祥云逮了个正着,海祥林哀求他千万不要告诉余雅蓝,海祥云趁机又逼着他答应为自己做两件事,海祥林无奈,只好答应,只要海祥云有事让他做,他一定不违抗,海祥云这才得意的返回房间。
海祥林心中怀疑,跟在海祥云的身后,偷听了他们两口子的谈话,这才明白自己中了他们的计策,气得立刻提出,这住到杨妈妈的那个同仁院去,反正院子空着也是空着,自己去那里,想睡便睡,想吃便吃,谁也不能再威胁他了。余雅蓝欣然同意。
大老爷这几天又悄悄的过来几趟,苦着脸望着余雅蓝,望着海祥云,却一时也没有办法可想,只好先这样的拖着,二太太又跑来要了一次房子,这一次,却被海祥林狠狠的给轰了出去,二太太也发狠了,直接将状子递到了官府去,谁知道这几天县衙的县太爷被调离,新的县令还没有到,衙门里也不接她的状子,海祥林知道了,又狠狠的笑话了二太太一顿。
年底越来越近了,怜香的嫁衣也已经做好了,嫁鞋,玉盘日夜赶工,也是眼见得快做好了,这一天晚上,乃是旧年的最后一天,明日就是新年,也是怜香的好日子,府里的下人也有想巴结吉庆的,也有真心想庆贺吉庆,也有跟怜香好的,早就忙成了一团,小厮们挂灯笼,摆桌子,丫鬟们帮着玉盘收拾新房,余雅蓝抚着大肚子,偎着海祥云站在一边,笑嘻嘻的望着这一切。
终于正日子来了,因为是家中的奴仆成亲,余雅蓝原想大摆几桌,吉庆,怜香却因为自己成亲,主子们已经花了不少的银子了,再不愿意让主子破费了,便自家人在府里摆了十桌,那几位老爷家中的也有跟着吉庆熟识的,跟怜香志同道合的,便早早的过来拜贺。
胡千方,胡却,轩儿带着兴隆芍药一大早的便过来了,海如春也挺着大肚子,带着桃花,梅花,带着十几个的婆子,小厮,浩浩荡荡的奔了过来。
海如云,海如月早就得到了消息,软磨硬泡的,五老爷就是不松口,却也不说话,一大早,便说要去拜见老相识,便出门了,姐妹俩高兴的一蹦老高,扯着母亲也过来了。
海如雪,海如梅带着丫鬟过来,更有几个海祥云的小兄弟二老爷家中的四少爷海祥凡,三老爷家中的五少爷海祥星,六少爷海祥辰,也因为新年放假不上课,全都过来凑热闹,坐在院子中,等着抢糖,抢喜饼。
林掌柜也关了一天的铺子,带着阿宝,绣坊的那些绣娘们,也赶了过来,一时之间,院子之内,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余雅蓝与丫鬟们一起,在房内将怜香细细的打扮起来,真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平时怜香穿着日常的衣服,虽然清秀可人,却也略显一些娇蛮,此时身穿大红的霞披,及地的嫁衣,一张鲜艳的珠帘盖头将她稍稍的掩住,却是一枝独秀,自添了许多的成熟,稳重。
玉盘在一边望着怜香,虽然姐妹们在一边的时间也不过一年有余,却是同甘共苦过来的,一个碗里吃着,一个屋里住着,想着从此怜香就要搬到别的房间去了,不由得一阵悲从心里,眼泪儿便要落了下来。
余雅蓝赶紧的说道:“你这个傻子,大喜的日子,你倒要落泪了。”
“我只是不舍得怜香姐。想着咱们屋里便少了一个人,我心里也是极难受的。人为什么要成亲呢,咱们这样不也挺好的吗?”玉盘低声的说道。
“傻子,我成亲了,有家了,难不成,总看着你们在这里伺候我到老啊?你放心吧,怜香成亲了,也不会离开咱们的,依旧还是住在这个院子里,只不过是搬到吉庆的屋子里去了,又不是离得太远,只是晚上不在咱们屋里睡罢了。”余雅蓝虽然这样安慰着玉盘,自己的心里也突然的空荡了一下。
外面吉庆也已经穿红挂绿的,守在门口,只等吉时一到,便要进屋来抢新娘子,五太太瞧着屋里的人多,余雅蓝又挺着肚子,连忙的招呼余雅蓝道:“蓝姐儿,这热闹不瞧也可惜,只是这人多,孩子又多又调皮,我们还是小心一些,不如到内屋里去,咱们也一定的瞧着热闹。”
“是,还是五婶想得周到,那我就进去罢。”余雅蓝说着,便要自己走进房去,那这海如月立刻一拉她的手道:“我也陪着蓝姐姐。”
“你在这里瞧热闹罢。待会还有喜饼呢。”余雅蓝知道海如月最喜欢凑热闹,笑着说道。
“我有喜饼了,是玉盘悄悄留给我的,做得最好看,放的糖也最多了,我才不要跟这些野小子们抢呢。”海如月笑着说道,一段日子不见,海如月圆圆的小脸尖尖的小下巴也露了出来,倒是越来越显示出一个美人胚子的雏形了。
海如云也是搀扶着余雅蓝的手臂,轻声道:“嫂嫂,我也陪你进去。”
余雅蓝瞧着她们两个,点点头,海如云又挽过五太太的手臂,自进内室去了,这时,只听着外面鞭炮齐响,里面的丫鬟们立刻尖叫道:“快关门,快关门,他们要进来了,快啊……”
余雅蓝透过窗子,只见门外的小厮拥着吉庆,一齐撞向那紧关的门,一边大声的叫道:“快请新娘子出来,快请新娘子出来,不出来,咱们都要进去了,谁捉住,就带回家当娘子去拉,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