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便好,海余氏,你也要多多保重啊,毕竟我那三姨娘也是你结拜的姐妹,她也是极想念你。”巡抚大人说完,余雅蓝脸色一冷,却没有说话。巡抚大人一挥手,那些衙役们立刻便如潮水一般,飞快的退了出去。
吉庆,有余架着海祥云,赶紧的便向着屋里走去,还不曾到了炕边,只见海祥云突然低头一阵的猛咳,接着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余雅蓝强忍着心中痛,指挥着吉庆,有余将海祥云放到炕上,海祥云又接连着吐出了几口血,方才疲惫的躺在炕上,眼睛微闭着,嘴唇苍白,脸色如金纸一般。
余雅蓝此时却不再哭泣,望着吉庆道:“你悄悄去柳先生那里,请柳先生过来,再不要被那些衙役们看到了。”一边又轻声问着海祥云道:“相公,你现在觉得如何?你要撑住啊。”
海祥云轻轻的点点头,却再也没有力气说话了。
吉庆带着柳郎中,慢慢的从后门进来,一进门,余雅蓝便愣在了那里,只见柳郎中一张苍老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眼睛也黑了一圈,额头上还带着几道血痕。
余雅蓝望着吉庆,微愠的斥道:“你昨日不是说,柳先生只是跌伤了,如何伤得这样的严重,你存心隐瞒是吗!”
吉庆低下头,不敢说话,那边柳郎中连忙摆摆手,轻声道:“蓝姐儿,不要怪吉庆,我是怕你担心,逼着不让他告诉你的,祥云的事,已经让你伤透了心,我这个老头子,只是受些皮肉伤,却没有什么的,你不要担心,过些日子便好了,不要耽误了,让我快些瞧瞧祥云吧,不然,年纪轻轻的再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余雅蓝心中感激,连忙搀扶着柳郎中来到海祥云的身边,柳郎中瞧瞧海祥云的脸色,微微的摇摇头,拿出药箱来,轻轻的放在海祥云的手腕下,微闭上眼睛,细细的搭着脉。屋子里的人,瞧着柳郎中凝重的样子,顿时都屏住呼吸,紧张的望着柳郎中,大气不敢出。
半晌,柳郎中方才放开海祥云的手腕,微叹了一声道:“唉,这个江大人,跟着祥云似乎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昨日去瞧祥云的时候,还是刚刚从大堂上拖下来,浑身打得血肉糊涂的,我当时心里真是吓得半死,又心疼的要命。”
余雅蓝听着柳郎中的话,洁白的贝齿紧紧的咬住樱唇,心中暗暗的发誓:“江致远,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柳郎中轻轻的说道:“我瞧着祥云,身子上的伤倒不怕,将养几日便可以好了,只是那内里的伤,打的时候,祥云若是叫出来,倒不至于这样的郁积体内,只是那一口血气,他死死的闷在心里,所以那於血便积在胸中,我此刻开一些化於的药方,吉庆,你跟我回去拿药,先吃三剂,待血化开了,吐出之后,再行补血。”
余雅蓝点点头,突然想起,指着地上的血迹,担忧的对着柳郎中说道:“方才祥云已经吐了好多的血了,会不会伤及内脏了?”
柳郎中这才注意到炕上,地上一滩滩的血迹,还不曾干涸,他疑惑的用手指沾起一点,闻了闻,点点头道:“这血味不好,有些腥臭,想必就是那於积的血,这样吧,药量减少,先吃一剂,我先瞧瞧。”
余雅蓝点点头,还不曾说话,那边怜香指着窗外,突然惊呼道:“小姐,那衙役又回来了。”
海祥林听着,连忙的挑开帘子跑出去,望着那衙役,一拱手,恭敬的问道:“这位大哥,有何事吗?”
“哼,看你还算客气,咱们也不废话了,江大人说了,海祥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查得那些罪证属实,此刻便要将这院子封了,全部家当一分不许动,待还清赔偿之后,再来处置你们,你们赶紧的找地方搬走吧!”
海祥林愣了一下,立刻问道:“这赔偿从何说起?难不成,二太太拿着一张假的房契地契,便可以颠倒是非吗?”
此时,那个老王立刻上前,拉了一把海祥林,轻声道:“二少爷,这件事,却不单单是二太太那张房契地契了,您这样的聪明人,难道还不明白吗?”
海祥林愣了一下,老王对着那两个衙役使了一个眼色,那两个人立刻走到院门口,拿出封条封住了院门,老王赶紧的说道:“这个县令大人不知道跟海少爷有什么仇,现在要铲草除根呢!”
海祥林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海祥云如何得罪了这位县令大人,老王看看天色,对着海祥林说道:“二少爷,我们也是奉令行事,您进房与海少爷,海少奶奶商量一下,赶紧的离开吧,那位巡抚大人,此刻儿子没有回府,正在恼火呢,只怕又要反悔,到时,真的就没有人可以保得了海少爷了。”
海祥林点点头,拱拱手道:“王大哥,您这份情,我海祥林记在心里了,待以后,我们一定会重重的报答你!”
“二少爷言重了,我们是这广州城里土生土长的,哪个不知道海少爷是好人,只是天意如此,我们再也没有办法。”老王拱拱手,摇摇头,叹息着招呼着同伴离开了。
海祥林回到房中,将事情细细的讲了一遍,未了问道:“蓝姐儿,这事您瞧着,咱们要怎么办才好?”
余雅蓝皱着眉头,望着炕上的海祥云,一时之间,却是无计可施,那边柳郎中立刻说道:“要不,先去我家里住着。”
“好啊。”海祥林立刻说道:“去柳郎中家里,可以更好的给祥云瞧病了。”
“不好。”余雅蓝摇了摇头道:“咱们不能连累了柳先生,便是那几位老爷的府里,咱们也不能去,现在江致远就是想要将咱们逼得走头无路,咱们若是去这些亲人的家里,只怕他会将魔掌伸到别人那里。”
“那怎么办啊?”海祥林着急的说道:“现在府里被那个王八蛋给封了,铺子肯定也被查了,咱们一分钱也没有了,能住到哪里?便是这些亲友家里,他也不放过,这还是个人吗?简直就是禽兽!”
余雅蓝微微的叹了一声道:“是的,他就是禽兽!”
柳郎中也担忧的说道:“祥云现在这个样子,你们又能到哪里去?”
余雅蓝沉思了一下,慢慢的说道:“咱们先去杨家村。”
“去杨家村?”众人不由得一愣。
“是的,咱们先去住几日,我想着,杨家长老,肯定不会不管咱们的,先让祥云在那里养几天,然后咱们回临江县!”
“小姐……”怜香惊奇的望着余雅蓝道:“那么远,你现在的身子,锦儿小姐又这样的幼小,还有少爷……”
“这也是……一个办法。”海祥云悠悠的醒来,听着余雅蓝的话,轻轻的说道:“江致远再想陷害咱们,也不敢到别人的地盘上来捉咱们,待到东山再起,我一定要回来报仇!”
屋里的人,听着海祥云的话,不约而同的点头道:“是,这个仇,咱们一定要报!”
余雅蓝说道:“事不宜迟,怜香,你进屋去收拾一下,看看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莫嫂,这番去,只怕有数不尽的苦要吃,咱们也不愿意拖累你,你还是回家吧。”
莫嫂抱着锦儿,听着余雅蓝的话,立刻的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道:“少奶奶,吃再多的苦我也不怕,只求您,带着我走吧,我不愿意离开您,离开锦儿小姐啊。”
余雅蓝叹了一声道:“我知道你的心情,只是,你也瞧见了,现在这个样子,恐怕便是月钱,我也拿不出来了,你跟着咱们只能受苦,受累啊,你家里人还等着你拿银子回去啊。”
莫嫂听着余雅蓝的话,缓缓的将手中的锦儿一放,望着余雅蓝叩了一个头,脸色凝重的说道:“既然少奶奶这样的说,那莫嫂便在这里起誓,如果莫嫂随着少爷,少奶奶的路上叫半句的苦和累,便让我永远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
“莫嫂!”余雅蓝听着莫嫂的话,立刻上前,一抬捂住了她的嘴,着急的斥道:“你这个傻女人,如何说这样的狠毒的话,快快收回来。”
“少奶奶,莫嫂是真心实意,想帮着少奶奶的,也是真心的喜爱着锦儿小姐的。”
“我明白,你快起来罢,怜香,多带着衣服。”余雅蓝叹了一声,无奈的摇摇头。
这时海祥林也在那里上窜下跳的,帮着怜香收拾东西,余雅蓝想了想道:“二哥,您回府去吧。”
“你是不是也想让我像莫嫂那样的发的誓!”海祥林小眼一瞪,望着余雅蓝。余雅蓝立刻无语,海祥林立刻说道:“不要说你们回临江县,便是回大东北,我也跟着,休想将我甩掉!”
“只是,二哥,你家里还有妻妾啊。”余雅蓝想着这几个月来,海祥林却从来不曾回去一趟,只怕他的正妻胡氏,姨娘田月茹,日日以泪洗面吧。
“哼,我管她们的死活,我现在只认晴儿是我的妻子!”海祥林说着,突然脸红了起来,嗫嚅的问道:“蓝姐儿,咱们可不可以多加一个人啊?”
“多加一个人?”余雅蓝愣了一下,望着海祥林,突然笑道:“你可是说晴儿?”
“正是,正是。”海祥林立刻眼巴巴的望着余雅蓝:“其实晴儿也没有走多远,现在府外的一房人家住着呢。”
“二哥……”余雅蓝又好气,又好笑:“你竟然这样做,晴儿怎么说?”
“她说过,我到哪里,她去哪里,她才不稀罕什么少奶奶的位子,只要我一心一意的待她。”海祥林嘻嘻一笑。
“你呀。”余雅蓝嗔怪道:“真是一点也不像大人,你问一问她,咱们这一去,可是有吃不尽的苦头,你问问她可能习惯啊。”
“她自然能习惯。”海祥林高兴的说着,几个蹦跳,便向着院外冲去。
这边怜香已经收拾好东西,有余背着大包,莫嫂抱着锦儿,吉庆搀扶着海祥云,怜香搀扶着余雅蓝,柳郎中唏嘘的看着他们,忍不住的老泪纵横:“祥云,蓝姐儿,记得一定要回来啊!”
“放心吧,柳先生,咱们一定会回来的!”海祥云看看这个自己住了二十年的院落,强忍着眼中的泪水,甩了甩,坚定的说道:“蓝姐儿,咱们走!”
到杨家村,一行人,病的病,弱的弱,走了近两个时辰,待走到杨家村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的亮了,起早的村人看着这拖家带口的一行人,疑惑的望了半天,突然“嗷”的叫了一声,立刻便向着杨长老的房子奔去,一边跑,一边尖叫道:“杨长老,杨长老,海少爷来了……”
夜空很静,杨家大门却突然打开了,借着灯笼下,杨长老一脸疲惫的远远迎了出来,那边海祥云等人看着杨长老的样子,不由得心中一愣,还没有说话,杨长老立刻上前一把拉住海祥云,哽咽道:“海少爷,您可来了,胡少爷昨晚过来,将您的事情讲了之后,我们的心里那真是万箭穿心啊,一夜都不曾睡下,只想着,如何帮您过了这一劫,再没有想到,您能过来,快,快,管家,你赶紧的将小厮们叫出来,搀扶着海少爷,少奶奶进府里休息。”
立刻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厮跑了出来,两个小伙子稍稍用力,便将海祥云抬了起来,慢慢的抬起客房,轻轻的放在**,那边杨长老赶紧的派着管家,将村里的郎中请来,为海祥云细细的诊治,一边又安排着余雅蓝,怜香等人的休息,府里忙乱了一阵子。
余雅蓝躺在**,望着身边的锦儿,怜香,莫嫂睡在另外的炕上,那边杨长老的娘子慢慢的走来,又轻轻的安慰了几句余雅蓝,瞧着她疲惫的模样,立刻知趣的退了出来,余雅蓝只觉得头一阵的晕眩,眼前一黑,便昏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余雅蓝迷迷糊糊的只听着身边有一个声音在轻声的说道:“少奶奶的脉像,是脱力过度,要多休息。”
“只是郎中,少奶奶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如何还不醒呢?”
余雅蓝轻轻的睁开眼睛,模糊的望着前面的人在不停的晃动着,她赶紧重新紧闭上眼睛,虚弱的说道:“怜香,怜香……”余雅蓝用尽全身的力气,以为自己叫得非常大声了,却不料床前的那两个人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还是怜香突然一扭头,方才发现余雅蓝的嘴在轻微的嚅动着,赶紧的将耳朵贴近余雅蓝的嘴唇,轻声的问道:“少奶奶,您说什么?”
“我……这是……怎么了?”余雅蓝轻轻的说道。
“没有什么,少奶奶,郎中说了,您只是太累了,你好好的休息下便没事的。”怜香轻声的安慰着余雅蓝。
余雅蓝望望身边,锦儿并不在那里,她着急的问道:“锦儿呢,锦儿在哪里?”
“莫嫂抱着呢,没有事的,少爷也已经醒了,杨长老这里布置的很好,小姐您不用担心。”
余雅蓝点点头,这时候,只听着外面一个声音轻轻的响起:“怜香姑娘,少奶奶醒了吗?”
“少奶奶已经醒了,长老太太,请进来罢。”怜香赶紧的站起来,余雅蓝抬抬头,只依然觉得一阵的眩晕,她不由得重新又躺下来,那边怜香已经将长老太太让了进来,长老太太望望躺在**的余雅蓝,微微叹了一声道:“真是造孽,这样好的孩子,怎么会做那些坏事呢,这样的将人逼到死路,真是丧良心啊。”
怜香赶紧的请长老太太坐下,一边轻声道:“太太,咱们家少奶奶虽然醒了,却是身体虚弱,一时不能起来,还望太太恕罪啊。”
“傻孩子,来到这里,便像到了自己家一样,何必再多这虎虚礼呢,你好好的养着,有什么需要,只管告诉我。”长老太太慈爱的说着,一边轻轻的扶着余雅蓝那憔悴的面容,一脸的心疼。
长老太太那双略显粗糙的手,轻轻的抚过余雅蓝的面容,余雅蓝突然想到自己母亲邹氏的那双手,也是这样慈爱的眼神,望着自己。她不由得眼圈一红,泪水便滑落了下来。
长老太太心疼的说道:“好孩子,不要哭了,我也知道你们受委屈了,你放心罢,你大伯已经派人去请了你们城里的那些长辈,今天过来就要商议一下,我们都知道你们是被冤枉的,那个坏了心的什么二太太,故意的陷害你们,我们都明白着呢,你放心,咱们替你们讨公道呢。”
“太太……雅蓝谢谢你们了。”余雅蓝听着她的话,心中又是一阵的感动。
“好孩子,你好好的休息,怜香啊,你在这里,好好的照顾蓝姐儿,有什么事,立刻叫我,我去瞧瞧前面现在怎么样了。”长老太太说着,慢慢的站起来,在丫鬟的搀扶下,颠着小脚,慢慢的向着前厅走去。
余雅蓝望了望怜香,“方才长老太太说要请那些长辈们过来商议,快不要让他们惹祸上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