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通法师叹口气,宣了声‘阿弥陀佛’,拨动手里的佛珠,兀自念道:“若未来世众生等,或梦或寐,见诸鬼神乃及诸形,或悲或啼,或愁或叹,或恐或怖。此皆是一生十生百生千生过去父母,男女姊妹,夫妻眷属,在于恶趣,未得出离,无处希望福力救拔。施主,你为娘亲可以耗尽心力去超度。可是那地狱中,十生百生千生的父母还在受苦,施主又当怎么办?”
竹意起初不懂慧通为什么说这段禅语,又为什么有此一问。静心想了一下,突然明白,慧通师傅是在劝自己要放下执念,不要为夏玄月报仇。你不是神,不是佛,诸多事无需你去做。
抬眸对视上法师的双眸,一时间,竹意有些矛盾。
“不知法师可有办法帮弟子解脱。”
“放下,放下一切,方能解脱。”
“放下一切,说的简单,但真正放下的能有几人?”竹意露出一丝苦笑。
每个人都有执念。她来到异世十年,都没有放下当初那男人推自己入海的事。而现在,对害夏玄月的人的恨还在汹汹燃烧,对想害自己的人,还在恨不得除之后快。放下一切,怎么放?
“那施主只能好自为之了。”慧通言尽于此,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竹意是满怀诚心的进来,神情落寞的出去。
莲儿在外面扶住竹意:“小姐,您可算是出来了,寺院准备了素粥,快去用一些。”
竹意无力的点点头,依附着莲儿往自己后院的禅房走。可是刚出回廊,那个小小沙弥手托着托盘追上来。
“施主请留步。”
“小师傅,有事?”竹意喜欢这个小小的沙尼,才十一二的岁数,满脸还带着稚嫩。
“施主走后,方丈用了多年的佛珠突然断了。方丈说,这佛珠既然与施主有缘,就赠与施主。”小沙弥说着将托盘递上来。
竹意接过托盘,上面有九颗紫檀木的珠子。刚刚还看见他们在法师的手里拨弄,现在,穿着的线已断。
这些珠子和自己有没有缘分,竹意不知道。或许也只是巧合,这些珠子法师用的太久,穿起来的绳子磨损严重,巧合的断了也说不定。既然古人喜欢讲缘分,讲因果,那她就收下。留着做个念想也挺好的。
竹意谢过小沙弥,回到禅房。用过素斋,休息了一晚之后,是回将军府的时候了。
在寺院的第二晚,竹意想了很多,也想过放弃。但是放弃真的只是想想。
自己已经选择好未来的路,就是再艰难,都要去走。
第二天一早,天就不好,天空的乌云压得很低,让人憋闷,阴郁的好像随时要下一场透雨,冲刷连日来的燥热一样。
莲儿收拾好东西要下山。寺院特地派了两名武僧随行护驾。说最近这山上闹土匪,不太平。
马车悠悠回到将军府,大雨终于挺不住,瓢泼一样的浇下来。好在翠儿提前拿了伞在门口迎着。
三人回到西苑,竹意还没等坐下,翠儿已经着急的忍不住说了:“小姐,不好了!”
“什么不好,慢慢说。”竹意有些疲惫的说道。
“小姐,刚刚,您还没回来之前,灵秀受王静婉之命传下话来。说今年的乞巧节,小姐也要参加!”
六月十六的乞巧节?
竹意皱眉,这儿的乞巧节和自己以前那个世界的七夕节不是一个节日,也不是一个日期。但是意思差不多,就是给单身男女创造机会,俗称相亲的日子。
因为南燕男女的婚事都上了法典的。女子过十六岁,男子过十七岁还不成婚的,要去衙门交罚款的。意在适婚男女早早成婚,早早开枝散叶,充盈国家人口。而皇后又极喜欢做媒婆,动不动就赐婚这个,赐婚那个,所以,每年都会在东陵别院举行一个乞巧节会。邀请朝中大臣没有婚配的适龄子女参加。
上官兰芷和上官梅香从十三岁开始就每年参加乞巧节。每年都能收到不少男人求爱的牡丹花。这让她们极尽虚荣,每次回来都会在竹意跟前显摆。竹意当然是因为貌丑,没有资格参加的。其实,皇后也曾邀请过竹意,都被王静婉用貌丑,丢不起人的借口回绝了。
而今年的乞巧节,王静婉却特意差人来告诉她要参加。
竹意摸摸自己的脸,没说话,眸中迸出一丝冷意。
翠儿和莲儿都在一边不敢说话,以为小姐是在乎自己的容颜,不想去。却不知,竹意其实想的是,正愁没有机会去会会肃王。而现在,这机会就找上门来了。
肃王,你肯定会参加的吧。
不知道你见到传说中的草包加丑货未婚妻该是怎么的幸灾乐祸,暗暗赞赏自己退婚退的高明。
可是,我是不会让你有机会乐的。我会让你对我刮目相看,让你觉得放弃我是一个莫大的失策,让你后悔没有早一日见到我。只有引起你绝对的好奇,自己才好有机会接近他并下手调查他为什么要害夏玄月。
虽然这一步有些危险,但是不走进豺狼,又怎么能知道豺狼的真面目。
“夫人,丑货回来了,还是两个武僧亲自送回来的。”
竹意前脚回了西苑,荣嬷嬷后脚就进了王静婉的房间禀告。
王静婉正因为一次一次的设计不成而生气,荣嬷嬷此时的狗腿无异于是往枪口上撞。
“回来就回来,丑货回来,你为什么这么兴奋?”王静婉铁青着脸瞪了荣嬷嬷一眼。
荣嬷嬷讪讪的低了头,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
“夫人,小的哪敢兴奋,小的这是气愤难忍啊。对了,将军老爷说乞巧节马上要到了,三位小姐都该做身新衣服,让小的过来跟夫人拿钱,好送去管事那儿准备。”
“钱钱钱!一天到晚就想着来我这儿抠钱!他一个将军的俸禄,还不够外面应酬的!”王静婉火了,一拍桌子,桌上的茶碗蹦了一蹦。见荣嬷嬷在一边佝偻着肥胖的身子又觉得碍眼,顺手扔下一张银票,“拿去,滚!”
荣嬷嬷捡了钱灰溜溜的出门。出了门才长舒一口气。
自己就好像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在西苑受了欺负,王静婉不管不问。王静婉受了气还对自己大呼小叫。儿子不明不白的死了不让查不说。就连赔钱,也才赔了那么一点点……
荣嬷嬷满心怨气,想着用王静婉给的银票去赌场赌两把,赚点外快,还能顺顺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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