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二:玄辰中篇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转眼天界过去了一千年,不知妖界过了几个千年。
我经常抚摸怀里的玉雕,会想小狐狸现在长成什么样子?她的皮毛还那样白?她眉心的一撮红毛还那样红?她可还记得我?记得曾经经常霸占我的床。
那一年正逢天父大寿,大摆筵席,广邀三界王者参加寿宴。参加寿宴之人,大多家中有女初长成,带着家眷一同赴宴,席间还要献技表演。
天父虽没明言,但大家也都猜到,天帝有意为他的两个爱子选取天妃。而天子玄澈的天妃,天父早已有了内定人选,便是天界第一美人——花神思君。天父为表三界同等,对外说,天子玄澈天资聪颖,模样生的更是绝代无双,一般女子都比不过,唯有三界第一美人才配得。
故而,广选三界美人。
那一场盛宴,备受瞩目的却不是天界的花神思君,而是妖界的狐皇白儿。她一曲芳菲桃花曲,冠华绝代,芳菲无尽,惊艳整个三界。
那时候的妖王坐在王座上,满面荣光得意洋洋。白儿却只淡淡一笑,退下瞩目的高台,回到她那毫不起眼的座位上
。
那是白儿。
我按住胸口的位置,只觉那里砰然一跳,唇角忍不住上扬。
妖界几千年,她已长大成人,出落得这般美丽。
不知她可还记得我,记得她曾经睡过我的床,我们曾一起相伴很多年。
我与攀谈的宾客寒暄几句,再抬头时,她已不再她的座位。趁天父不注意,悄然退出大殿去寻她。
在那绵延百里的蟠桃林,盛开的桃花灼灼其华,娇媚万千。
我看到了一袭白衣胜雪她,却是在和玄澈说话。
距离太远,我听不清楚她们说了什么,只看到玄澈脸上明朗如旭日初升的笑容。我不知道那样的笑容意味着什么,不过看得出来玄澈很喜欢白儿。
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见白儿懒洋洋走过来,我心口又抑制不住地乱跳几下。她打个哈欠,看样子还很困,想找地方睡觉。我忍不住笑了,她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贪睡。
我以为她过来跟我打招呼,以为她还记得我们曾经小时候相识过,毕竟只是过了一千年而已。
可她……
只淡淡瞥了我一眼,陌生的,疏离的,客套地对我微微点头便擦身而过了。
那一刻,我又感觉到了那一年得知她被贬下天界为妖时的空寂,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身体里抽走了般。
我没有唤住她,只转身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渐渐融入到一片仙雾缭绕的深夜之中……
天父寿宴罢,并没有按照程序三界海选三界第一美人。在白儿献舞时,众人发出的赞叹惊艳之声,早已胜过了百花齐开般美艳的思君。天父已知花落别家,有意护短便含糊过去,可白儿已成为三界公认的第一美人。白儿论容貌艳丽确实不及思君美艳,可姿容气质清丽脱俗如白莲圣洁高雅,远远胜过众星捧月的思君。
天父想要的人选不是白儿,那么白儿便不是三界第一美人
。众人也只当一场笑话,便过去了。
玄澈却认了真,时常问天父,“既然妖界狐皇已是三界第一美人,天父何时将她接来天庭?她居然觉得我是小孩子。”
“待澈儿长大些,此事再议。”
“好!等本天子长大些,亲自去迎她!”
玄澈的想法太过简单,也太相信天父的承诺。仙妖殊途,若白儿可以这般轻易回返天庭,当年也不会被贬下妖界为妖。
自从天父的寿宴之后,思君经常蹲在瑶池边哭,还时常抓着我的袖子,问我,她是不是不够美。
我总是漠然扯回自己的袖子,径自走开,她却追上来从后面抱住我。
“玄辰哥哥,我是不是真的很讨厌?为什么玄辰哥哥总是对我冷冰冰的?为什么你们都不喜欢我了?”
我厌恶地掰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远,身后传来思君更加大声的哭泣。
我回到寝殿,还时常望着**的某处发呆,那曾经是她睡过的地方。不知为何,都过了一千年了,我还是能感觉到她睡过的地方存有她的温度。
思君大怒白儿夺走了她的所有光环,玄澈也时常想着白儿发呆,对她不理不睬。
她求了天后的特令,降下仙禁之术。自此妖界再开不出半朵桃花,也便再不能助白儿跳那桃花漫天的芳菲桃花曲。
我得知此事很生气,她们已经夺去了白儿的尊贵沦为一介妖精,竟还要毁掉她引以为荣的骄傲。一个人在失去了尊严之后,连最后的荣耀也被人如此践踏,白儿就太可怜了。
我抓住一次机会,自愿请缨求天父,去妖界办差历练。是去妖界妖王手中,取回天界至宝封魂珠。当年镇压魔魂时,这件宝贝便暂由妖界的妖王暂为保管。
天父正苦恼派何人去能顺利索回封魂珠,再没有比天界大天子更合适的人选了。
我第一次来到妖界的土地,那样浑浊的妖气,她便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了几千年,与亦正亦邪的妖精为伍,我觉得那是对一位天界神仙最大的折辱
。
我真切感觉到心在痛。
尤其当我来到幽江之岸,看到她的狐皇宫,都是一些狐妖时,更加心痛不能自抑。
她本是高高在上的天神,拥有至高无上的尊荣,却因为母后的毒辣,天父的自私,成为他们上一代恩怨的牺牲品。
我没有露面,我不能让人知道,天界大天子私自来探望她。若传到天界,会对她造成致命的灾难。母后那样的厌恶仇人的女儿,绝对不允许她的儿子接近那个女孩。
我只远远看了她一眼,她正在千峰山上的温泉池泡温泉。我看到她光洁曼妙的背影,胜雪般洁白的肌肤,害得我脸红心跳,仓皇低头转身避过。
她却已察觉到了我的存在,一个转身已穿好白色的衣衫,赤脚站在岸边的岩石上,冷声质问。
“什么人!”
我赶紧掩去身形消失,另她看不见我。身为大天子,却偷看了女子洗澡,实在有损颜面。
可那茂密的树林间,却羞涩走出一个面如冠玉的少年郎。
我眯眼分辨一阵,才认出,那少年是龙族的太子——羽瑄。
他怎么会在妖界?擅自来妖界,是触犯天规的大罪。
“我我我……”羽瑄深深低着头,面红耳赤结巴得说不出话来。
白儿只浅浅瞥一眼他,嗤笑一声,便已离去,“小弟弟,这里妖精诸多,早些回去,以免被人觊觎你龙族太子之身。”
“姐姐……”羽瑄忙声呼唤,白儿已在千峰山消失无踪。
我也离去了,去了妖王宫去索要封魂珠。待几日后,我离开妖王宫,想在离去时再看白儿一眼,却看到龙族的公主曦蕊抱着重伤的羽瑄在幽江。
“发生何事?”我不得不现身
。
“参见大天子!”曦蕊哭着叩拜,“家弟年幼无知,不慎踏入妖界,被妖界之妖所伤……已经奄奄一息了。”
我忙用仙法护住羽瑄的神魂,没有让曦蕊带羽瑄回到南海龙宫,而是寻了个隐密处暂时安置羽瑄。
妖界的妖精伤害龙族太子,这种事若传出去,誓必龙族和妖界要发生冲突,况且还是白儿掌管的幽江之岸。
我不能让白儿再与天界之人有任何冲突,会让她的处境更加岌岌可危。龙族在天界地位举足轻重,而白儿又是被众神仙求死罪,才被天父网开一面贬下妖界。
曦蕊岂能容忍家弟被伤至此而不予追究,要冲入狐皇宫要狐皇追查此事,将幽江里的鱼妖抓来偿命。
我阻止了曦蕊,“身为龙族太子公主,擅自进入妖界,已触犯天规。你想天父得知此事按天规将你和太子罚去锁仙台吗?”
“瑄儿身为龙族太子,岂能被一介妖精就这么不明不白伤害至此!我看见那妖精了,正是幽江里的一条金鳞银鱼!狐皇所掌管的妖精。”
我没有说太多,只道了一句,“太子私自进出妖界,被不识身份的妖精所伤,妖界倒可得个不知者无罪的说法。”
曦蕊顿时无言,却在心里起了憎恨之念。
“先带太子回龙宫吧,最好不要张扬,以免天规降罪。我会回天庭,为太子讨几颗老君的仙丹。”
曦蕊点头答应,手却紧紧抓成了拳头。
我知道曦蕊不打算善罢甘休,可我能做的只有暂时稳住。
我去了幽江边,抓住了那条金鳞银鱼。金鳞银鱼在妖界是圣物,确实宝贵,尤其那条金鳞银鱼已修成了人形。
我问她为何要伤害龙族太子,那鱼儿也很无措,竟落下泪来。
“鱼儿心仪之人树妖已修成仙身。天规仙妖殊途,不得相恋
。我想成仙……可身为妖界的金鳞银鱼休仙哪那么容易。所以鱼儿动了邪念,想要吃掉龙族的太子……或许得了太子之神仙血肉,修仙有望……”
如此痴情的女子实在可怜,我便起了悲悯之心。
“你在狐皇麾下,理应效忠狐皇,勿起旁念。”我放她回到水中。
她依然在哭,“鱼儿谢过大天子不杀之恩。”
“你尽心尽力为狐皇,便算对我的答谢。”我转身离去,身后传来那鱼儿的叩拜声。
“金鳞银鱼誓死效忠狐皇,以答谢大天子之恩情。”
后来那金鳞银鱼,便是一直苦守在幽江之岸寒雪之地的银老太。
在玄澈忘记了白儿之后,换了血狼的肉身之后,仍然还记得一切缘由的始作俑者,便是那尾金鳞银鱼,依然存恨。
用寒冰之咒封印幽江之岸,将银老太封锁在寒冰之地受尽孤苦凄楚,断情绝爱的孤寂,便是对她漫长一生的最大折磨。
我回到天庭去老君那里索要许多仙丹送去南海龙宫,竟是羽瑄命劫,命数将尽,任何仙丹都无法救治。
曦蕊深知缘由,羽瑄是为了白儿才受此重伤,无奈将此事道破,追究白儿之罪,积怨在心中愈演愈烈。
是我的疏忽,我没想到曦蕊救弟之心,已强烈到会去擅改生死薄。
改变羽瑄命劫,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修改生死薄,继而转换羽瑄的命运轮盘。
曦蕊经常出入冥界时,我已渐有怀疑,却没料到她真的那样去做了。更没想到,曦蕊会将邪念动在白儿身上,在得以接近生死薄后,改了羽瑄的生死薄后,还动了白儿的命格。
我得知此事时,赶巧我和玄澈在天道轮盘,俯瞰众生纷纭,感受众生凄苦。
玄澈看到命运轮盘的指针忽然乱转一番,直指妖界狐皇位。他脸上出现的惊讶,不亚于我的。
我没有做声,强力压制,没有表现出半分错乱
。
玄澈却乱了阵脚,当即冲下天界去了妖界。
我知道,玄澈去找白儿了。我稳在天界没有下界,我要守住玄澈私自下界的秘密,不让天父察觉。
接连两日,玄澈都没有回来,我诓骗天父,玄澈偷饮了三日醉,醉倒在我的寝殿,才瞒过了天父和母后。
可我疏忽了思君,她时常跟踪我们,还时常偷偷擅闯我的寝宫。
自从白儿那一曲芳菲桃花曲后,思君经常和玄澈闹得不欢而散,她也时常缠着玄澈追问为何对她不似从前。得知玄澈在我的寝宫大睡,似得了什么天赐良机一般,趁着我不在,不顾仙侍阻拦就闯了进来。
思君唯一一次没有向小时候那样,凡事都要告状到母后天父那里。
却似已察觉到了什么般,静待玄澈房间等待玄澈归来。
当玄澈回来,带着满身未散尽的妖气,还有那一脸未散尽的笑容,思君似已知道了什么,跟玄澈大吵起来。
我不知道他们具体吵了什么,也不堪在意,只知道思君砸了玄澈的寝宫,闹得母后和天父都去劝架才渐渐安静下来。
母后当即下令,逼迫玄澈迎娶思君。
彼时的玄澈已长成成年男子的模样,俊朗非凡,意气风发,任哪个女子见了都忍不住倾心一片。玄澈不堪在意母后的逼婚,感激我帮其隐瞒下界一事,也还似往日那样经常找我来喝酒,可话题却从原先的论仙术法道,变成三句不离狐皇白儿。
他说了他们私定终身,说了他们情投意合,说了他们情愫已深……
我又一次感觉到了心痛,针扎一般,痛得我额头渗出一层细汗。
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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