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那密密麻麻的虫子在贴身太监的尸体上啃咬,小太监就觉得反胃恶心,就和虫子被他吃了一样。
以后再也不干埋尸这差事了!
“我先走了,这个给你。”他说道,将茶托推放到太监手里,捂着嘴转身就跑。
看着他跑没了影子,太监叹了口气,对站在门旁的宫女摆摆手,道,“这个拿下去。”
宫女很快走过来,将茶托接过。
太监也顺着方才几个幕僚离开的道走了近百米,然后折身到另一条檐廊上,进了一间宫女泡茶的耳房,里面的炉子上正烧着沸水,也比外面暖一些。
“顾先生!”他看向茶桌旁,施礼道。
“免礼。”伴当点头,看着太监起身,又问,“昨晚上又死了一个?”
“是。”太监应道,“原祭司弟子继任祭司之位,研制出了新药,试药的太监才吃进去,就七窍流血而死。”
伴当蹙起了眉头,“有关祭祀地点的线索还没套出来吗?”
“没有,黎瀚宇身边是没法下手了。”太监说道,“只知道药是昨日下午送来的,连送药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他想了想说:“老祭司死后,黎瀚宇一次都没召见新任祭司,定是有所怀疑,属下怕是有暴露的可能了。”
他们在宫中做内应、暗探的,如果被怀疑,就等于头上已经写了一半的“死”字;如果暴露被抓了起来,那便只有死路一条可走了。
黎翊炎就是在这一点上赢得了众人的追随,若是内应、暗探在被发现、抓到之前回禀,就会将他们调走或者带出宫,总不会叫他们顶着被发现的风险继续搜寻线索。
伴当听得此话,蹙眉微微一顿,道,“既然黎瀚宇已经怀疑身边被安插了眼线,除非他自己把你贬到别处去,怎么调,调到哪里,你的身份都要暴露。”
“如此只能出宫了。”他说:“你准备一下,待王爷进宫那日,派人带你出宫。”
太监摇摇头,又单膝跪下去,“属下这么说不是想调离或出宫,而是想让顾先生再调一个人过来准备事实顶替属下的位置。”
“属下的身份如果曝光,黎瀚宇肯定不会手软,在属下死掉时就是他最放松,防备降低之时。”他说道,“这时再让顶替属下之人顺着线索找到祭祀的地点,拿到黎瀚宇用孩童祭祀的证据,必将成为王爷扳倒黎瀚宇的一大助力。”
伴当心中震惊,脸上的神情也表明了他有多诧异、不解、和迟疑犹豫。
他静默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找出合适的词句说出想说的话。
“属下心甘情愿,还望顾先生成全。”见他如此,太监又说道,垂着头。
现在正是重要时期,就算把太监带出宫,立刻派人顶上去,也难保不会被发现。
黎灏宇身边倒是还有两个内应,隐秘到从派过去到现在,一次都没联络过,甚至都快把他们的脸忘了。
伴当方才是想把太监调走以后启用这两个内应,可太监一番话下来,他便有所犹豫。
这两个内应精通敛息敛气一门,原就是刺客,安插到黎灏宇身边,为的就是万一扳倒黎灏宇的计划失败了,王爷的性命被威胁,他们便擒了黎灏宇谈条件。
可以说这二人至关重要,但为了查到祭祀地点,也只能调用他们。
但又听了太监这一番话,心中犹豫不定,先不说王爷知道了会如何,叫他答应,他心里也不安。
“重琤,你可想好了?”他问道,走上前。
“是,属下意已决。”重琤说,颔首。
伴当一咬牙,决定了。
“既如此,定不叫你白废心思,浪费你的忠心。”将重琤扶起,他表示道。
重琤问道,“那人何时派来?为避嫌,属下会选那日轮空。”
“我便派在内务府当差的隋青与你一道查取线索,你万事小心。”伴当说道,从腰间拿下玉佩,“这是信物,收好。”
隋青直属于他,除了他人以外,只认玉佩。
当然,也认黎翊炎。
重琤应是。
伴当方想再嘱咐两句,外面就有宫女的说笑声传进来。
二人神色一凛。
伴当迅速躲到主梁柱后,敛了气息。
那边重琤从架子上拿了一罐茶叶,状做才要离开的样子。
两个宫女推开门,见房间里有人不由顿住脚,讶异的说:“重公公?”
重琤道,“突然想喝茶了,就过来拿一些,不过不会泡,正巧你二人回来了,不如帮我泡一壶。”
两个宫女后知后觉的行礼,应道,“那公公稍等……”
“你二人还是与我一道去偏殿吧,还有人想吃些茶。”重琤立刻说,打断了宫女的话。
宫女不疑有他,其中一个在架子上拿了茶具,三人一同离开。
而梁柱后伴当也接着离开…
第二日清晨,宁云筱才用过早饭让她扫地的那个宫女就又过来了。
不过这回不让她扫地了,而是拎了一桶水,桶边搭着抹布,重重的往地上一方,吩咐道,“今日你就去擦宫门吧,不许偷懒,牌匾上面都要擦。”
“是。”宁云筱应是,心道还好活不多,一上午就能擦完。
可她想的太美好了,宫女是存了心思不让她好过的,岂能这么就完了。
“还有两边宫墙上的琉璃瓦也要擦干净。”宫女说道,状似忽然想起来什么,“对了,宫里没有梯子,你自己去内务府借一个,搬回来吧。”
宁云筱直直的看着宫女,这是拿她开涮呢吧?
宫女被看的有些发毛,眼睛一瞪,大声道,“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干活?”
宁云筱真想大耳瓜子乎过去,瞥见远远的黎光被小厨房的嬷嬷叫去择菜,想法倒是灭了。
她又应是,拎着木桶很快离开饭堂。
宫女这才满意,挺着胸走了。
一路走到宫门外,宁云筱放下水桶目测了一下两边宫墙的长度和宫门牌匾的高度。
“别说一上午了,今天一天都不一定能干完。”她说道,要不是怕惹人怀疑,她都想直接跃上宫门!
有太监在宫门前石砖甬道上来来往往,宁云筱把水桶挪到不影响人走路的角落,然后去内务府拿梯子。
大概是她今天和宫里的太监宫女犯冲,负责看管桌椅,梯子之类的物件的那个宫女死活不肯把梯子拿给她。
“没有宫牌和宫中掌事宫女的宫牌,一律不借。”宫女说道,连库房的门也不让她进。
宫中宫女既然分上中下三等,自然就有证明身份的上中下三种宫牌,掌事宫女便是九品女官了,可以出入后宫各地。
“姐姐,我回头再拿宫牌过来不行吗?我只是借梯子用用,又不是不还回来了,我还能搬到宫外去吗?”宁云筱才吃过饭就被打发擦大门去了,别说掌事宫女的宫牌,就连自己的宫牌都没带。
宫女一听也是,可之前就有人没宫牌借了东西去,没还回来不说,她要回来发现损坏的很严重,最后还是她自己拿了五两银子出来,说什么也不肯再借东西给没拿宫牌记档的人了。
她想了想说,“既然如此,你就先拿了银钱来抵押。”
得!傻眼!
宁云筱一脸菜色,“姐姐,出来的急,没有带银钱,要不这样,你与我回去取可否?我在林淑嫔娘娘那里当差。”
宫女心想这也可以,才要点头,突然有人叫了一声。
“郑宫女?”隋青从一旁圆拱墙后走过来,“你怎的在这里?”
宁云筱舒了口气,怎么把他忘了!
“我来借个梯子,忘带宫牌了,你在正好。”她说道。
隋青看向宫女,不用说话,宫女就立刻说:“既然是隋公公认得的人,自然能借了。”
“稍等。”宫女说,叫了另外两个在院子里修桌子的太监,“你们过来,搬个梯子和这位郑宫女去承霞宫。”
两个太监应是,跟着宫女进了库房,很快搬了梯子出来。
“郑宫女,我也要出去,路过承霞宫,不如一道走。”隋青说,有意无意的在前面引着路,不过落在宫女和两个太监眼里就是宁云筱跟在一旁,不敢屈居的样子了。
或许是因为这会儿正是各宫妃嫔用膳的时候,宫人们都紧在一旁伺候,甬道上的人明显变少了。
隋青看着后面两个太监,稍稍和他们拉开了距离,低声道,“侧妃,顾先生命属下到勤政殿侍奉,以后出来的次数怕是少了。”
“侧妃的身份特殊,顾先生也没再安排人,属下也不敢命旁人代替属下来办侧妃的事。”他说道,“不过属下可以将侧妃调去好当差的地方。”
宁云筱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黎翊炎的眼线在宫中广布,她身边更是有好几个,天天扫地这回事估计早就传回去了。
她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最近几天她总觉得被人监视着,可出去一看根本看不到人。
昨晚上她甚至追出去一里,还是没发现。
盯了这么久总算有点猫腻了,她哪里肯挪地方,不过隋青的好意她还是要领的。
“不必了,等黎翊炎回来进宫,我和他商量过后再说。”她说道,“你要去侍奉黎瀚宇?他这人心狠手辣,而且疑心病重,你要小心,不过你过去,是要打探什么消息?”
隋青也没隐瞒,“侧妃也应该听过,是黎瀚宇用孩童祭祀做药一事,祭祀的地点隐秘,王爷命属下等抓到祭司,拿到证据。”
他说道,带着浓浓的义愤填膺。“日前试药的太监又死了一个,也就说又一个孩子因为祭祀死了。”
宁云筱的脑子里几乎是一瞬间想起了当初救下孚儿的场景。
因为祭祀,孚儿被扒了衣服绑在祭台上,差点冻死,额头上也留下了无法淡去的疤痕,即使带着抹额。都盖不住那条长到已到眉梢的疤痕。
她想也不想的说:“如果是线索,我倒是知道一些。”
“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