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灼不肯退步,侍从持剑不放。
山洞内一时寂静无比,反倒是外面的风呜呜作响。
雀草肃目说道,“每每大雪降过,山上都会有珍惜药材出现,我和妹妹去寻,几位有事可先商议。”
话毕略一颔首,欲走。
秀竹听了忙把刚刚采的几味药放下,看着赫连浅,紧张的说,“看公子似是怕蛇虫叮咬,这几味药碾碎,磨成粉末,撒在衣服上可驱虫。”
赫连浅微微一笑,“姑娘有心了!多谢!”
“举手之劳!”秀竹忙说。
不止采个药是举手之劳,还顺便把这两个来者不善的人给引回来了。
想到这儿就有些羞愧,她低下了头。
赫连浅还是微笑,“二位姑娘上山小心。”
“多谢!”雀草也回道,旋即拉着秀竹离开了山洞。
宁云筱也走过来坐到了篝火旁。
赫连浅正容说道,“二位找我是何目的,直说便是。”
“想请大皇子帮个忙,于大皇子与在下都有好处。”白灼退了开来,坐到宁云筱身侧。
侍从也收回了剑。
“我虽然势落了,可依然不是什么人都能求的。”赫连浅说道,“你不必和我装莫测,我不吃这套。”
“君子岂能屈居于楼轶暗室,大皇子难道不想安全的重回宫中吗?”白灼说道,在‘安全的’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赫连浅终于正视他,自始至终端坐的身体有了那么一息的僵硬。
白灼笑了笑,“若在下能让大皇子安全的回到飞龙国境内,站到飞龙国皇帝面前,大皇子该当如何?”
气氛又陡然陷入寂静之中,城中突然响起密集的钟鼓声,虽然传到这里已经或有或无,模糊到就要听不清,但凭着机敏的听力,在场的四人没放过一丝一毫。
侍从的脸色一变,带着惊讶,“这是?”
“天元国的五万大军到了,正在城外叫阵,当然,无论你飞龙国的将军应不应战,今日都必定要开战。”白灼说道,一字一顿,“大皇子,机不可失。”
他微微抬高了声调,“待天元国的士兵夺回庆平城,飞龙国的士兵逃回边境的那一刻,就是大皇子重回宫中的时候。”
赫连浅神色微动,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反问,“你想要我做什么?”
“做一件大皇子想做却一直没做的事情。”白灼的面上染了狠色,“除掉赫连月!”
赫连浅轻声笑了:“我是病了,但我不傻。”
他问道,带着几分怒意:“你这是骗傻子呢?”
“岂敢!”宁云筱接过话茬,“是不是玩笑话,相信大皇子心中自有定夺。”
她说道:“如果是不可能的事,大皇子又岂会在他国躲避……”话到此处一顿,“不对,是养精蓄锐。”
赫连浅看向她,“你又是谁?”
宁云筱颔首,“清风堂堂主,宁云筱。”
“哦?!就是那个身负巨大宝藏秘密的前朝公主?”赫连浅很是意外。
宁云筱点点头,“正是。”
“那就是你要对付赫连月。”赫连浅又说,“难道是因为他娶了你的表姐做皇妃?还是因为他和景雪青勾结了,威胁了你的地位?又或者是觊觎你的宝藏?”
宁云筱与白灼听了这话皆是心中一凛。
竟能做到如此。
“大皇子慧眼独具,这些原因都有。”宁云筱笑着说道,“不过这些消息可没传出来呢,大皇子便知道杨梅是我的姐姐,景雪青和赫连月勾结,大皇子这耳目可真是众多。”
她笑了笑,“看来我说大皇子是在养精蓄锐,还说对了。”
赫连浅眯了下眼睛,露出危险的目光。
宁云筱坦然的迎上去,“大皇子,想,或不想,敢,或不敢,是该做个决断出来了!”
被刺杀逼离皇宫之恨不想报?
想!
断腿之仇不敢报?
敢!
若是不敢想,若是不想敢,他赫连浅怎么会在这荒野深山里躲避两载,辛苦谋划。
庆平关是距离飞龙国边境最近的地方,是能第一时间看见战火的地方,他在这儿就是想若有一天要对付赫连月,他能用最快的速度回到飞龙国。
这一天快到了,提前一些时日也无妨。
只是这两个人……
他想了想,做了决定,“就让我看看你们的诚意吧。”
白灼勾唇一笑,神态言语间无不体现出自信,“大皇子放心,若有人胆敢阻挡,一个不留。”
宁云筱见这二人终于达成了共识,跟着松了口气,不,亦或者说又一口气提了起来。
事情还没终结,接下来有更危险的陷阱在等着她和白灼。
“姐姐你看!”高地上,秀竹指着下方城中喊,看起来很兴奋。
“尽管把飞龙国的士兵从城中驱逐出去是好事,可这样一来又要死很多人。”雀草的脸上只有忧烦。
“这回死的又不是百姓。”秀竹觉得无所谓。
“那些士兵就不是人了吗?”雀草说,“他们死的最可惜,都是身不由己之人。”
秀竹哎呀一声,“姐姐这悲天悯人的想法什么时候能改改!”
她埋怨,“刚刚你为什么带我从山洞里出来,那个公子可是大皇子,飞龙国的大皇子,若是刚刚投下诚,说不定以后就能就在他身边了。”
“等到过些日飞龙国的士兵大败天元国,叔父的仇说不定就可以报了!”秀竹一口气说完,还挺不满。
“那不是我们能听的话,自然要回避,另外你当投了诚人家就会收下你么?”雀草说道,“父亲当年去世皆因躲不开宫变,被连累,深究。我们如今能躲开,实属万幸,你以后切莫再说什么报仇的话了。”
秀竹听了很生气,“叔父明明是被害死的,当年先皇重病急召叔父入宫,原本药石无灵应当立刻西去的,叔父愣是寻了法子拖延了半日,反倒成了无功有罪,黎灏宇一登基就下令将我们林家满门抄斩。”
“先帝去世时叔父在场,一定是听到了什么秘密,说不定当年继位的不是黎灏宇而是黎翊炎呢!”她说道,“他如果不是心虚,为什么要杀叔父一个太医而不是那些大臣?”
下面城中喧闹,这次还没等城破百姓们就四处散逃了。
看着城中喧闹的百姓,秀竹忍不住说道,“如果当年登基的不是黎灏宇而是黎翊炎,说不定就不会死这么多人了。”
她问道,“姐姐当年随叔父入过几次宫,可有听到这方面的消息?先帝究竟属意谁继位?”
“这种密事岂是我一个小小女子能知道的,你别胡思乱想了。”雀草说道。
秀竹蹙眉,“姐姐难道就不想报仇吗?”
“不想,我只想做个大夫,悬壶济世,或做个赤脚医生。”雀草摇头。
“姐姐!”秀竹扬声喝道。
雀草不再理会她,拿着铲子,一步一步的往更高处走,在还未有人走过的雪面上留下深深的脚印。
“姐姐!”秀竹又跺脚喊了一声,不情愿的跟了上去。
两军对峙,一旦开战必然会胶着几日,这次也一样。
天元国的大军打了一天半,连城门都没挨着,每次士兵们的梯子搭上城墙,人上到一半儿就会有木桩落下,利剑射出,故而,反反复复的如此,一点成效没见,反倒是城中飞龙国的士兵因此士气大震。
赫连浅隐藏在城中、装作百姓的护卫队已经在这两日集合。
小三十号的人,个个武功精湛。
宁云筱都不敢说自己能全部解决掉这些人,保不齐哪下就被阴了。
下午的日头正足,赫连浅也拄了拐到山洞外面晒太阳,
宁云筱和他点头示意。
赫连浅仰着头,看着树木最顶端的枝干,“双方士兵打的不瘟不火,照这样下去,城门也不知何时才会破。”
“大皇子都等了两年了,不介意再多等几日吧?”宁云筱蹲下团雪球,手指尖不过一会儿就红了。
“我自然等得,只是不知道白灼去哪儿了。”赫连浅说道。
侍从从山洞里追过来,手里拿着大氅,走到近前后给赫连浅披上。
宁云筱抬头看他一眼,“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何止不知道啊,白灼连怎么出城都不和她说,打酱油的还有瓶酱油能拿着呢,她倒好,拎着个空瓶子来回晃荡。
赫连浅享受的眯了眯眼睛,“听闻黎翊炎一直重病未愈,宁姑娘可曾去看过他?”
“我和他早就恩断义绝了,大皇子问这话何意?”宁云筱反问。
赫连浅哦了一声,语调微微上扬,笑了笑,“不过黎灏宇派他亲自捉拿宁姑娘了,你和他很快就能见面了。”
宁云筱露出狐疑的目光。
赫连浅大概是觉得拐弯抹角的没意思,笑了笑,直接问,“宁姑娘,宝藏一事不知是真是假。”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
“如果是真的,那我就要好好考虑合作一事了。”赫连浅说道,“如果是假的,那我就要好好想想怎么利用这份记载宝藏的地图了。”
话毕,旁边的侍从立刻从怀里拿出一张羊皮纸递出去。
“这是……”宁云筱迟疑一下,接了过来。
赫连浅说,“宝藏地图啊。”
“宝藏到底有没有还不知道呢,你搁哪儿弄来的地图啊。”宁云筱大概是觉得太神奇了,忍不住说,“哪路神仙指点你的啊?”
赫连浅又眯了下眼睛,似乎有些意外宁云筱的说话方式。
“假的啊?”宁云筱打开地图一看就说,看向赫连浅。
赫连浅没表示,她又低下头仔细看了看,抬头问,“假的,墨太新了,大皇子是什么意思?。”
赫连浅眼角似乎扬了起来,流露出睿智的目光,“现在,你宁姑娘记起来宝藏在哪儿了,并把地图画了出来。”
“消失不见的这段日子,宁姑娘是去证实地图上的地点是否准确了。”他接着说道。
宁云筱一愣,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大皇子还想在暗处准备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