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曦此刻自然不会分心去注意点点的神情。
他盯着祈云浅勾起了唇角。
祈云眉目一厉:“可是,你当真以为,你这点手段便能将老夫置于死地?”他大声喝道:“起!”
教众之中倏地响起声声惨叫。一些人提刀将身边的人砍杀了干净,之后迅速在手臂上系上了黄色丝巾。不一会儿便围在了祈云身边。
祈云向右方招了招手。一直坐在那方品茶的舒云竟站了起来。慢慢向祈云走去。祈云得意一笑:“圣君手段虽了得,可要杀我,还是欠缺了点周全。我的人马不少,你既能剿灭他们,必定也倾尽了全力。如今你只有这影幽肯助你……”他轻蔑的瞅了眼点点,“只是,影幽大人如今还肯不肯助你?”
影幽仰头将一盅酒灌入喉中,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祈云厉眸一眯,哈哈大笑起来:“夏小子你定是没想到吧,舒云乃是我的义子。如今,你看是谁该自行了断了断?”
义子?这到让点点吃惊不小。
她看了一眼影幽,又想到了昨夜听过的墙角。心知阳曦定还有后招。可是……她心虚的扫了眼那躺了一地,血流成河的教徒,然后默默的从自己衣服的下摆撕了条黄色的丝绸悄悄系在胳膊上。以求掩护……
祈云伸手将舒云迎了过来:“舒云,这些年我命你韬光养晦,如今终于有了这机……”
舒云唇角依旧是那温柔而淡漠的笑,但手下却毫不留情的将剑刺入祈云的腹中!
点点吓了一跳。阳曦漫不经心的摸了摸点点的发髻,眼角扫到她胳膊上的黄丝巾,不由分说一把将其扯了下来,扔在一边。狠狠拉了一下点点的头发,在她耳边细声道:“这种时候,点点的动作向来最是灵敏啊。”
点点听得一脸冷汗,埋头任某曦**她难得精致一次的发型。
那方的祈云一脸不可置信的瞪着舒云,动手封住了穴位,止住血液。
四周的人上前挡开舒云,舒云也不恋战,两三下挑断了几人的颈动脉,静立在一边,神情不曾有半丝变化。
舒云很少动手,十幽教内几乎没人知道他武功如何,如今众人见他下手狠绝利索,半点不给人生机,也都退缩了脚步,不敢再贸然上前。
点点忽然想起了浅荷上次与她说的话,舒云长老待人最是温和,但是内心比涵幽大人还要冷漠。
“为何……”祈云悲怒难辨的望着他。
舒云嘲讽般勾了一下唇角:“十二年前,钦州
沈家一夜被屠尽,歹人只为得到一张根本就不存在的宝图。”
“你……”祈云浑身一震,越发不可置信了。
“沈家小公子天生患了奇形之病,沈家害怕外人听信鬼神之说对小公子不利,便从来没向外声张过他的存在。”舒云捉了一撮银发玩弄,“没想到,正是这传说中的妖异之相,救了他一命。歹人自以为他杀光了沈家所有人,掩盖了秘密,却不知……”
点点怅然一叹,秘宝什么果然是个害人的东西。让人去追逐,让人去杀戮,牵连了多少无辜的生命……
为了一个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这样不计手段的去争夺,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她看了一眼阳曦,忽然觉得自己必须要帮他将那个所谓的宝藏个找出来。倒不是她觉得阳曦一定会将那东西用于什么善处。她只是觉得现在的阳曦有足够的力量去守护那个秘宝。
这样应该会少很多情仇和血恨吧!
“今天,我便要亲手杀了你以祭我沈家三十六口性命!”舒云话音还未落,空中蓦地爆出一团烟雾。
众人被弄得措手不及,嗅到烟雾里含有药的味道,以为有毒,大家均躲闪屏气。
阳曦一声冷哼,好大的胆子,竟敢在他眼下劫人!刚想纵身去追,忽见点点趴在一旁呛咳不停,吸了不知多少烟雾进去。
他眉头狠狠一皱,立刻以袖覆住点点的口鼻,带着她一个跳跃,便直直冲出了烟雾,落在一方高柱之上。
“太……太没素质了!居然波及路人甲……”好一会儿,点点才在阳曦的内力调合下缓过气来。
点点气愤的寻找着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却发现下面的氛围变得有些奇怪。影幽舞着剑,正在清理小喽啰们。
舒云表情怪异的盯着一个地方,他手里的剑不知去了哪里,浑身都在狠狠颤抖。
又是一阵夜风吹过,烟雾尽散。
点点看清下面的场景不由愕然的捂住嘴。
浅绿色的衣裙浸染了血红。轻风的胸腔里赫然插着舒云的剑,她一身是血的倒在祈云的怀里,怔怔的望着舒云,满嘴吐着血泡,已经说不出话来。
祈云抱着她,表情木讷中带着崩溃:“轻风?轻风……你如何在这里?为何在这里?你不是回药王谷了么!为何会在这里?”
舒云退了两步,脚一软,摔倒在地。
轻风向他伸出手,喉头一直在滚动,血泡不断的自她嘴里“咕咕”的冒出。她还是望着舒
云。眸光流转,泄露出平日极力压抑的感情。
她用手指在地上划下浅浅的痕迹。
祈云双眼赤红,身子一直在颤抖,腹部的伤口已经崩裂开来他也毫不知觉。他看清轻风手下划出的字,瞪向舒云,目眦欲裂地吼道:“滚过来!混小子快给我滚过来!”
舒云脸色一片青白,牙齿也不断的在颤抖。他紧紧闭上双眼似在强自说服自己这是一场噩梦。
一场他亲手杀了轻风的噩梦……
“舒……”轻风喉头滚动的一个音节却打破了他所有的防备。他睁眼凝视着轻风,脸上那温和疏远的笑早已不知被撕裂扔到哪里去了。
不是噩梦,他杀了轻风。
他亲手杀了他的轻风……
他的轻风……
轻风拼尽全力将手伸往他那个方向,身体无法移动半分,而舒云却始终呆在原地,不愿往她身边靠近一丝一毫。
轻风的手无力垂地,已经浑浊涣散的眼眸里只有印着他一人的影子。慢慢的她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瞳孔。
她看见远方,朗月之下,清风浮动,天外云卷云舒。
像极了药王谷几乎被他们看腻了的景。曾几何时,她靠在他的肩上,闭着眼,浅笑着说:“轻风的舒云,舒云的轻风。我们俩自过得云淡风轻。”
可是她所期望的云淡风轻不知什么时候被仇恨晕染成了一片浑浊。
好在,如今这仇恨终于走到了头。
头顶的朗月正圆,嘴角的血再也没有涌出,红色的**随着盛夏的风干涸在她脸上,就像她缓慢静止下来的生命。她的唇微微张开,轻轻嚅嗫着。祈云神色一僵,哀戚渐渐在那张硬朗的脸上显现。点点看不清,但是在她身后的杨曦却看得很清楚。
那只拽得死紧的拳头此时终于无力的松开,手心躺着一株早已枯萎的植物。
舒云识得,那是药王谷漫山遍野开烂了的金银花……
“轻风,书上说,夫妻就是要永远在一起。舒云喜欢你,想与你一直在一起。你做我的妻,可好?”
“好。”
那时稚嫩的童言犹在耳边徘徊。
舒云只觉一只利爪将他心肺撕开,剖出那些他早已摒弃的回忆。彼时甜蜜的回忆化作此时腐骨噬肉的伤,缓缓渗透骨髓。
点点不由自主的低声问:“她说什么?”
阳曦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将轻风的原话转述了出来:“她说,爹,都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