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若染带着小莲来到了春风园给大夫人请安，前些日子，她请完安就走，可今日她却站在原地未动，抬眸看看大夫人，又抿直了唇，似有话要说。

　　大夫人淡扫了她一眼，轻捏着手中丝帕，优雅地沾了沾嘴角，低眸淡淡地问：“还有事是吗？”

　　“是，娘。”若染平静地回答。

　　“那说吧。”大夫人神色看似慵懒，一只手支在了桌案上，斜眼睇着若染，她倒要看看这个四丫头今日能不能把她所做之事一一向她道明。

　　“娘，你知道的，女儿来自粗野山村，行事较为随便，不懂那么多规矩……所以，前些日子，女儿因为被扣了月钱，吃喝用度的减了，便想了个法子，在紫竹园的小厨房里烧点吃吃，可昨日公中二管家过来，把小厨房的用具都收走了，女儿不知道这是不是娘的意思，故想问问。”

　　哦？她倒是来兴师问罪的。

　　“是啊，是娘让二管家去的，怎么？娘做错了？”大夫人眯了眼，眼神冷意顿生。

　　若染故作惊讶，眼睛闪了闪，委屈道：“娘，你收了厨具，那不把我们饿死？”

　　“每日都有定量的饭食给你们，我倒不信你们能饿死。”大夫人勾起一丝不屑。

　　若染听了眼睛眨了眨，嗫嚅：“娘，如今我园子可多了三条小狗。”

　　“是娘让你养的？”大夫人眼睛一瞪。

　　若染忙摇头：“那不是。”

　　“就是了，你自个养的，就自个从嘴里省下喂养……庶女园子不得擅自烧火做饭，这可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大夫人说完，也不看若染，端了茶，轻轻地吹浮着上面的茶沫。

　　意思明显不过，四丫头没别的事便可走了。

　　“娘，我知道了！那日后我就带着三条小狗来娘这儿蹭点剩饭吃。”

　　大夫人一口茶刚进了嘴，听了这话，“噗”的一下吐了出来，睁着一双清丽的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她：“你说啥？”

　　“我想带着三条小狗狗在府里蹭点剩饭剩渣，娘吃不下的就给点，我不能让小狗饿着了，若娘这儿没有，我便牵着它们去姨娘园子，或去大嫂那儿讨。”她还扩大范围了。

　　“放肆！”大夫人放下茶杯，猛拍了一下桌子。

　　心芸心里一颤，急忙把桌上的茶杯往里面推了一点，秀眉微微一蹙，纠结地望向若染……这四小姐还真够大胆的，怎么就不怕

　　大夫人又想出点子惩罚了她？瞧她还毫无惧色地站在原地，一副理直气壮，宁死不屈的模样，便朝她使了使眼色。

　　若染见了，微微一笑，语气柔缓地对大夫人说道：“娘，各园子的饭菜吃不完倒掉实在可惜，小狗也是生命，若你慈悲，给了它们饭吃，它们也受了你恩德，日后感恩戴德不是？”

　　大夫人冷哼：“我养了好些人，都不见哪个对我感恩戴德，还等着你的小狗？”不咬人就算不错了。

　　若染嘿嘿一笑：“哦，是哦……娘，那你别生气，女儿只是有这个想法罢了，若娘不同意，就算女儿没说，我另想办法。”

　　大夫人听她松了口，便沉着脸淡淡道：“你不是很有银子吗？”有那么多银子到公中买食材，还没银子买狗粮喂养？

　　“娘，那都是我借来的。”若染又是一笑，没心没肺的样。

　　“恩？你借银子？”大夫人的眼珠子圆了。

　　“是，上回去东宫苑，三皇子见女儿穿了丫环服饰，觉得太丢相府脸面，便拿了点银子与我，我不想白拿，便说借了，日后有了钱就还。”若染淡定自若，不急不缓地说，唇角还隐着笑意，未有一点羞涩或难堪。

　　大夫人气得脸都要绿了，这四丫头要了三皇子的银子？她，她这是……这不是给她脸上抹黑吗？若是传出去，还说她欺待了庶女，让庶女吃不饱，还穿不好。

　　借银子？她倒想得出来！她不会辩解说是故意扮了丫环的吗？

　　她气呼呼地还没开口说话呢，若染又说道：“娘，借得不多，才一百两。”

　　一百两？她说得轻巧，这可抵得上她一个庶女两年的月例了。

　　“你，你把银两都用到哪了？”大夫人尽量沉着气，伸手指了指若染。

　　若染低下头，似乎心中有愧，轻轻地说：“街上见到一位受伤的小姑娘，女儿就自作主张，出钱帮她治了。”

　　“呵呵！”大夫人干笑两声，“你倒是心好。”心好啊！污了她的脸面，拿银子去帮助别人。

　　“娘，那姑娘得知我是赵相府的，便说娘宽厚仁德，菩萨心肠，说娘定是一个蕙质兰心，聪明美丽，贤慧明理，温柔可亲的大好人，要不然教不出像女儿这样的，昨日她身体好了些，定要亲自来感谢娘，我就说，我娘仁慈，无须感谢。”

　　“你……”明明知道她在添油加醋，在拿好话诓自己，故意往自己脸上贴金

　　，可大夫人还硬是不好回驳她，一个字哽在喉头，脸色如彩光一样变换着。

　　“娘，我瞧那姑娘无处可去，便带回园子了。”不等大夫人说话，若染又补充了一句。

　　大夫人听了肩头一垮，胸臆间涌动起一股怒意，她今日是把几件该说的事都说了，可哪样不是先斩后奏啊！每每把事做了，再跟她说，这丫头，她如何容得？

　　“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娘？”再也忍不住，大夫人“腾”的一下从檀木椅上站了起来，眼神冷冽地望着若染。

　　若染状似吓着了，她后退了一步，眼睛瞪得老大，惊道：“娘，我哪说错了？”

　　装！她继续装！她到这个相府就是来气她大夫人的，好啊，她明着不报复那“一巴掌”，暗里却老找一些气给她受。

　　说不懂规矩？第一天来的时候，不是说得挺好听？

　　“读过经史，女训女戒的也看了些，娘亲还教了我琴棋书画。”

　　这可是她亲口说的，既然看过女戒女训，她哪里会不懂礼数？仗着老爷的宠爱，她真是越法得无理了，竟敢向三皇子借银子，还把一个陌生丫头带回府里，这相府能随便进的？来来去去的人可都要她大夫人点了头才行！

　　“来人！把四丫头拖出去打十板子！”大夫人终于火了，恼怒地喝道。

　　外头很快来了两位腰粗膀圆的婆子，气势汹汹地架了若染的胳膊，小莲见了，忙急急忙忙地扑上来护自家小姐，若染却是朝她使了一个眼神，安抚她道：“小莲，你听话，不得违了规矩。”

　　吴妈妈见大夫人没沉着气，想阻止不是，不阻止又不是，这打板子又不是没使过，可对这四丫头有用吗？她赵若染早不说，晚不说，偏偏今日过了辰时才来说，定是掐准了老爷回府时间，夫人可要着了她的道了。

　　正这么想着，外头就跑来一个丫头禀报：“夫人，老爷回府了。”

　　大夫人看了看正被拖向门外的若染，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她看向吴妈妈，吴妈妈朝她呶呶嘴，她会意，便挥了手：“先把四小姐押到后堂，等会听我处置。”

　　若染一听，狡慧地笑了笑，听得外头男人脚步声清晰了，脚下一使劲，那两婆子朝前一倾，便拖不动她了，正疑惑，只见若染嘴一瘪，一双清眸就浮现了薄薄的水雾，高喊道：“娘！女儿到底错哪里了？你不能这样处置了女儿，让女儿死得不明不白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