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熟悉的身影似乎有瞬间的凝固，终还是缓缓从树影后走出。
如雾的月色里，他的轮廓依旧棱角分明，斜飞的英挺剑眉下的黑眸，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式微觉得一阵窒息，刻意封尘的情感如同小小的泉眼，潺潺流淌，轻轻舔舐着每一处或大或小的伤口。她意外地在他的眼底，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那样的温柔，在她小产的那一夜，似曾相识。
式微垂下眼帘，低低道：“你真的不必再来了。”
“你，你知道？”慕容启曜变得语无伦次，他暗自想自己是在哪里露出了破绽，在无数个夜晚，他曾不止一次的拷问过自己，最后他颓然地发现，一直以来，他根本不知道如何真正去爱一个人。
夜风拂过摩挲的树影，慕容启耀解下身上的银色暗纹披风，式微却是激动地别过身子，抬头定定道：“慕容启曜，你还要怎么样？你是不是想着，只要你对我好一点，就可以肆无忌惮的伤害我，还是，你觉得，无论怎么对我，都是应该的！”
式微兀自苍白一笑：“慕容启曜，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我也会痛，也会累，也会力不从心。”
式微移开视线：“慕容启曜，我对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慕容启曜站在树影下，式微疏离而冷清的语气，让他生出恍然隔世之感，他的心如同有人给了一记闷拳，结实却不出声的疼，渐渐地，他的鼻尖竟有微微的酸意。
慕容启曜无言以对，式微却已转身，他私以为他是这世上穿白色最好看的女子，她飞扬的白色滚雪边裙倨被封吹的飘起，远远望去，如同一只飞舞的蝶，随时可能远去不见。
这个时候，他想不到其他方法，他只想留住她。慕容启曜飞奔上前，借着臂力用力一拽，一把将式微紧紧抱住，怀中的她是那么美好，他这一刻有着无比的满足。慕容启曜心跳剧烈，他
仿佛是个情窦初开的南子，而刚刚，他又几乎是本能地先于理智做出了这个大胆的举动。
式微猝不及防地跌进这个从不曾属于她的怀抱，错愕之际，她愈加感到愤怒与绝望。慕容启曜却浑然不觉怀中之人的僵硬，他激动地第一次想要吐露真心：“式微，式微，原谅我，原谅我。”
他没有称自己为朕，这个时候，他只是红尘里普通的一个男子。慕容启曜，原来面对挚爱，即便身为天子，所谓的尊严，所谓的姿态，竟也是可以说放就放。
这很危险，但，他心甘情愿。
式微却是用力挣开慕容启曜的怀抱，此时此刻，她却只想远远走开，离得她越远越好。式微低低道：“慕容启曜，我只想问问你，我们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你？”
慕容启曜的眸光暗淡下来，刚才的狂热渐渐散去，他对上她的眸，她清亮的眸里映出自己的身影，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有片刻的交集，他回答道，声音有些沉重：“不是。”
式微淡淡一笑：“慕容启曜，这就够了，只要你说不是，我信你。”
式微的眼底似乎有星星点点的泪光，但也似乎是慕容启曜的错觉，她的眼泪，早就为他流光了。
式微依旧是浅笑，那笑容，却是带着割舍的释怀：“慕容启曜，我不恨你了，但，我再也爱不起了。多谢你，给了我想要的答案。”
那白色的身影无一丝拖沓，她是真的，放下了，不爱了。可是明明，自己才刚刚想要爱她。一切还没开始，却已写就了结局。
慕容启曜怅然若失，他久久站立，脑中一片混沌。
御书房
每次见到慕容启曜，韩梓嫣总觉得有种挥之不去的压迫感。慕容启曜午后在御书房看书，总喜欢叫纳容惜弱来侍奉，但奇怪的是，慕容启曜并不会和纳容惜弱说话，只任由着纳容惜弱自顾找事做。
“嫔妾参见皇上。”韩梓嫣弯身行礼。慕容启曜对韩梓嫣是极为满意的，她经过精心**，身
世举止无可挑剔，做事也是循规蹈矩，懂得拿捏分寸，这样的人，放在后宫高位，最是妥当。
“起来吧。”慕容启曜和颜悦色道，“中秋将至，布丹王派使臣送来手信，他将亲自前来拜贺，一应事宜，婉妃要早做准备才好。”
“皇上放心，嫔妾一定会打点妥当。”韩梓嫣忙应声道，父亲的书信还没到，她心中颇为不安，正要开口探问，慕容启曜似是知道她的心思，开口道：“韩卿要军务在身，朕自会派人前去慰问，婉妃如有家书，也可一并带去。”
“多谢皇上。”韩梓嫣这才放下心来。却听得慕容启曜话锋一转：“此次中秋，朕的皇帝慕容启逸也会前来，他已提早从封地出发，想来明日该是到了。也有劳婉妃打点周全了。”
慕容启曜说着，眼神的余光却在纳容惜弱身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果然，纳容惜弱原在修剪着一盆茶花，听得慕容启曜方才之言，手中金剪应声而落，发出清脆地声响。
纳容惜弱拾起金剪，起身时却正好对上慕容启曜意味深长的目光，她背过身去，努力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慕容启逸，哪怕只是提起这个名字，纳容惜弱的心都会为之颤抖。
明日，他就会真真切切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宸美人——”慕容启曜适时打断了纳容惜弱的思绪，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启荣公主即将临盆，不能赴中秋之宴，朕特别恩准你回去驸马府探望，明日朕自会派人把你送回去。”
纳容惜弱心中涌起万般滋味，她早该料到，慕容启曜如何会允许她和慕容启逸相见，她此刻已经极力掩饰，却依然看起来失魂落魄，想到福妃的背叛，慕容启曜心中的怒火已经不可遏制。
他扬起头，朝向韩梓嫣：“朕听说婉妃还有个妹妹，刚刚及笄，品貌端正，在京中颇有盛名，与朕的皇帝倒是般配...”
纳容惜弱脑中如有雷电闪过，慕容启曜后面的她已全然听不进去，只是木然地站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