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娴贵妃的寝殿却依然点着红烛,幽幽暗暗地投影在墙壁上,飘忽不定。
娴贵妃这几晚夜夜在等,她相信碧柳那日已经将自己的话认真地听了进去,来找自己投诚,只是时间问题罢了,对于碧柳,她有足够的耐心。
门帘微动,正是菊香走了进来,压低声音禀报道:“娘娘,合欢殿的碧柳来了,就在外面候着。”
娴贵妃嘴角泛起一抹成竹在胸的笑意,但这笑意,只是一瞬,便隐入黑夜,娴贵妃沉声道:“让她进来罢。”
碧柳跟随着菊香进入娴贵妃的寝殿,她从前也曾多次来过这里,并且为娴贵妃曾经雪中送炭的义举所折服,甚至暗自觉得,宫里上上下下,拥戴娴贵妃,名正言顺。
若不是纳容惜弱无意之中参透娴贵妃的秘密,她和梵采女只怕现在也深深地蒙在鼓里,视她为“救命恩人。”
今夜这场戏,她必须让娴妃这只深藏不露的“老狐狸”,对自己深信不疑。
“奴婢参见娴贵妃娘娘。”碧柳姿态谦卑,让娴贵妃十分满意,当下微笑着点点头:“快起来罢!”
碧柳谢过起身,却听得娴贵妃扬声道:“菊香,去给碧柳搬个凳子坐着说话。”
娴贵妃的试探,从自己进门的那一刻就开始了,真是半点也不能松懈。碧柳忙战战兢兢道:“奴婢万万不敢,奴婢今晚贸然求见,贵妃娘娘不曾见罪,碧柳已是感激涕零,岂敢僭越了!”
娴贵妃确实有心要试一试碧柳,有资格留在她身边为她做事的,必须忠心不二。碧柳没有小端子的贪得无厌,也没有菊香的心思缜密,应答如流,而是带着易主的小心翼翼和惶恐,这才是应该有的反应和姿态。
娴贵妃笑笑:“既然如此,菊香,你且下去罢。”
碧柳心中暗吁一口长气,暗暗提醒自己务必要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
娴贵妃神色温和,吐气如兰道:“碧柳,你这么晚来找本宫,所谓何事?”
娴贵妃这话有些明知故问,但碧柳却是神色一
凛,双气跪下,深吸气道:“那日娘娘对奴婢说的话,奴婢都记在了心里,若蒙娴贵妃娘娘不弃,碧柳愿为贵妃娘娘做任何事,只求娘娘收留奴婢!”
碧柳将话说的明白,娴贵妃总也不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她有意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道:“碧柳,本宫当日所说,句句真心,放眼整个后宫,你确实是个难得的。只是——”
娴贵妃先扬后抑,话锋一转:“只是,从前梵才女被打入冷宫之时,你依然忠心护主,如今,她虽然是戴罪之身,但有龙嗣傍身,要翻身也并非全无可能,这个时候,你为何却要离她而去,来本宫这里?”
都是聪明人,娴贵妃不偏不倚地说到了点子上,就是为了引她接下来的话,来证实自己内心的猜想。碧柳面露难色,紧咬双唇,似是鼓足勇气道:“并非奴婢背信弃义,实在是——”
碧柳气息紊乱,心一横道:“奴婢不敢隐瞒贵妃娘娘,梵小主其实并无龙嗣,此乃欺君大罪,纵然奴婢再忠心,这么大的事,也不敢一直瞒着啊!”
果然如此,梵娆苒,你好大的胆子。娴贵妃心中冷笑不止,面上却是惊讶万分:“碧柳,这种话岂能乱说,须知这龙嗣可是当着皇上的面亲自诊出的!”
“回贵妃娘娘的话,事情是这样的,梵夫人知道梵大人的手伤,迟早纸包不知火,不知从哪里托人寻了一味秘药,此药服下之后,症状和有孕之人如出一辙,几乎难分难辨。”
原来如此,娴贵妃将所有的事情快速地联系在一起,已有对策,却是轻蹙眉头:“本宫相信碧柳你所言,只是,这无凭无据,本宫委实也不好做主。”
纵然娴贵妃老谋深算,一层层地抽丝剥茧,算计着碧柳的话,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纳容惜弱却对她的弱点洞如观火,娴贵妃此刻的反映,也尽在她们的掌控之中。
“回贵妃娘娘的话,这药虽然可在脉象上以假乱真,却也有破绽,女子的葵水却不会因此停止,再过三日,正是梵小主的月信之期。”碧柳忙一一道来,不忘加上一句,“奴婢所
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分掺假,碧柳任由贵妃娘娘裁决!”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梵娆苒啊梵娆苒,任你百般挣扎,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更想不到的是,送你上路的,竟然是你身边最信任的人。
娴贵妃沉吟道:“碧柳,你且过来!”娴贵妃小声地絮叨着,室内烛火摇曳,照的两人的影子如同鬼魅。
永安宫。
柳凝月是一早就被娴贵妃通传,几乎来不及仔细梳洗打扮,便匆匆赶来。
让她意外的是,桌上摆着热气腾腾新上的早膳,娴贵妃言笑晏晏,柳凝月却是心中“咯噔”一声,她不相信娴贵妃这时候叫她来,是为了邀她一同用膳。
有了这层心思,娴贵妃的笑更像是笑里藏刀,绵里藏针。柳凝月忐忑地坐下,她这几日有意去合欢殿坐坐,梵采女的态度却始终是不咸不淡,更别说找出什么证据了。若是娴贵妃因此责难,可有的自己受得了。
柳凝月越发的不自在,娴贵妃却是将一道懿旨摆在了她面前,柳凝月细细去看,却是晋升她为美人的旨意,凤印俨然已经盖好。
也就是说,她现在,已经是柳美人了!柳凝月心中一阵狂喜,下一刻,却又被不安所覆盖,毕竟,娴妃交代的事,她还没有完成。柳凝月慌忙起身,嗫嚅道:“贵妃娘娘,这,这是——”
“柳妹妹,从现在开始,你已经是美人了,本宫赏你的东西,这会已经送过去了。”娴贵妃按着柳凝月的肩,柳凝月木然地坐下,耳畔飘来娴贵妃的声音,“只要你对本宫忠心,本宫是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柳凝月张嘴道:“嫔妾办事不利,梵采女那边,还未曾有下落。”
“说来也是天意,昨晚,合欢殿的碧柳来向本宫投诚,把所有的一切都如实告诉了本宫。”娴贵妃莞尔一笑,眼神凌厉,“三日之后,就是动手的最佳时机,本宫要你——”
娴贵妃凑近柳凝月的耳朵,每一字一句,都有如钢针,直刺耳膜,但事已至此,柳凝月只好重重地点了点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