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一天的篇幅
赌一年的变数
拿一生去参透
拿所有的情愫
为他倾巢而出
却还是认输
那些余温 在酒樽里残存
那些往事 我挥墨来铺陈
你点一盏烛火 是唯一引路的灯
圆月一轮 嘲笑破镜重圆终有裂痕
叹太短的一生
却有太长的一瞬
我细数着年轮
仿若散开的波纹
岁月无声也让人害怕
枯藤长出枝桠
原来时光已翩然轻擦
梦中楼上月下
站着最初那一人
拂去衣上雪花
并肩看天地浩大
任凭 风雨穿梭 流连人间
——胡式微(芜心)
到底是赌对了。
当式微饮下那杯毒酒,她最后望一眼身侧坐着的慕容启曜,没有爱恨,没有悲伤,更没有留恋,身上与生俱来背负的胡氏一族的使命,至此,至她,终于可以画上句号。
这一世,到最后,才有片刻安宁。
追来的慕容启曜在说着什么,式微已经听不见,毒药侵蚀着她的听力。式微迷茫而艰难地睁开双眼,倒映的却是仇浩涯如幽夜般闪烁的眸。仇浩涯在耳边大声的喊:“你有没有什么要对他说的?”
式微只是摇头,心事飘远,原以为那些永远抛不开的,没想到就这样轻易放下了。式微轻声道:“我无话可说,无话可问。”
坠崖的那一刻,拼命护住的人是仇浩涯。记忆如水纹幽幽荡开,讽刺的是,每一次守护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从来不是慕容启曜。
回想起最后那一晚月夜下的谈话,慕容启曜只是反复道:“我想,我还来得及。”
早就来不及了啊。仇浩涯划开的手在不断地流血,意外的是,式微风身体里撕裂般的痛楚好似在慢慢消失。
剔透如她,式微低下头去,看到仇浩涯的血一点点流入自己的伤口内,任凭自己如何阻止,仇浩涯的动作却是愈加坚定。他的刘海软软地垂下,面部的棱角都变得异常温柔,他苍白的脸在夜色里有不易察觉地红晕,他小心翼翼地问:“能不能抱抱我,就一下,好吗?”
纵是铁石心肠之人,此刻也无法拒绝,他的眼神在月光的洗礼下如同晶莹的小鹿。式微揽过他的肩,他灵活地靠近,安详而满足地呼吸,式微却能感觉到,他的生命正在飞速地流逝,世间至毒之药,只能拿命相抵,这本就是无解之法。
奈何一阵沉重的
倦意袭来,式微渐渐阖上了双眼...
当她再次苏醒,却是在一间陌生的竹屋里,有一青衣男子倚在床头,式微脑中是全然的空白,纵然极力搅动着记忆,却是无济于事。
见她醒来,那青衣男子紧张地上前,面对他一连串的关切,式微却只能僵硬的回应:“这是哪里?式微又是谁?”
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着的男子衣裳,式微立时警觉地望向他。
这青衣男子本有些躲闪,这个时候却也顾不得的出声解释道:“姑娘不要担心,我是大夫,我,我也是个瞎子,什么都不看到的。”
察觉到式微探寻的目光,男子不自然地侧过脸去,气馁道:“我这个样子,吓到姑娘了吧。”
他说自己是瞎子的时候,式微的内心好似遭受当头棒喝,目光触及到他空洞的眼眶,周身不可遏制的微微颤抖,有熟悉的名字从尘封的深处破土,式微脱口道:“你是温展颜,是也不是?”
他愣住,面上更多的却是喜悦。可是除此之外,式微却是什么再也想不起来,温展颜竭力要为她找回记忆,式微自己却是不以为意,凭自逗弄着他身边那只通体雪白的猫。
在竹屋的日子很快乐,3年里,式微随心所欲地做着任何想做的事。有一日,她想着到书架上找一本手抄诗集来看,寻了好久也找不见,倒是在翻找的过程中,有一不起眼的藤编箱不经意露出一角,这藤编箱藏的极深,带着些许好奇和顽皮,式微将它一点点挪出,打开。
藤编箱里有很多书信,信上的墨迹都已斑驳,想来是因为反复摩挲的缘故,每一封都是在叙说宫里的事,汇集成全部,都是说那个唤作式微的皇后。
式微默然合起,记忆却不肯放过,往事如同排山倒海般铺陈开,过去二十多年的所有全都一一复位。她解下手上一直戴着的那块方巾,看到右下脚用玉色丝线绣着的“涯”字,她黯然,想来,这块方巾应是仇浩涯临死前为自己系上的。
藤编箱里还整齐摆放着数十卷卷轴,抽取其一缓缓打开,画中之人,惟妙惟肖,竟是她自己的模样。
式微将画卷收好,才发现,画卷下面还有一本记事簿,看封皮还算新。不知为何,式微忽然觉得心跳异常,试了好几次才顺利打开:
今天,式微嫌自己的名字不好听,让我改成了芜心;
今天,白猫又在晚上偷偷离开,跑到式微**睡了;
今天,是我的生辰,式微给我画了一张像;
今天,我带式微去后山采药,下雨路滑,她牵我的手回家;
今天,式微在这里3年了,我想让
她嫁给我。
...
式微再次抬起头,伸出手抹去腮边的一抹冰凉,才发现,不知从何时,自己早已是泪流满面。
外面暴雨滂沱,等到月上枝头,也不见温展颜回来。到底是白猫机警,远远的辨认出他的脚步声,式微跑出去,在竹林尽头,看到他缓缓出现,式微奔过去,不顾他满身泥污,紧紧抱住他,这一刻,无须更多言语。
烛火下,式微装作和白猫若无其事的嬉闹,纵然如此,她眼神的余光却是飘忽,看着温展颜踌躇地搓着手,不知所措。
终于,他鼓足勇气,在式微面前站定,声音温柔而坚定:“芜心,你愿意,嫁给我吗?”
式微看着他,时光好像回到那一年,他狼狈地在墙头跌落,那是她们的初见,如今的他,亦如当年那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有着纯粹不沾世俗的爱意,忐忑而焦急地等待着。
式微浅笑,心里有淡淡的酸甜:“我愿意。”
他是内敛之人,从不善言辞,打动式微的,也许正是这点。他激动到语无伦次:“芜心,谢谢你,我再无遗憾了。此生相守,不离不弃。”
是的,愿从此携手,任凭风雨穿梭。
平静的幸福下,却总有暗波涌动。她深谙他的忧虑,也知道,这些年来,慕容启曜一直没有放弃找寻自己的下落。
他到底是追到了渝州。
她望着那艘不远处的船,船上薄纱轻扬,依稀印出故人的身影,少了英气,多了沧桑。
那些过往覆水难收,世上,再无胡式微,只有芜心。
她是温展颜的妻。
式微挑开船帘,温展颜握着她的手,进到船来,触碰到凉透的药碗,他的关切溢于言表。式微却是将药汁尽数倾倒,温展颜的手心从来温暖,今日却只剩了冰凉。
她缓缓道:“展颜,其实,我早就恢复记忆了。”
她的声音如同一盏引魂灯,那一刻,恍惚中,温展颜见到她笑颜如花:“我嫁给你,不是因为失去了记忆,更不是因为感恩,而是,我看清了自己的心。”
时间凝固,温展颜心潮起伏,他将式微拥进怀中,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莫敢相忘。
暴雨骤停,天边透着红色的晚霞,不知是什么时候,式微的视线里已不见了那艘船,式微脸上有淡淡的笑意,如同湖面上新出的荷。
爱到最后,放手即是成全,他终是领悟了。
渔舟微漾,顺着风缓缓驶去,波光粼粼中,一池荷花如红焰。
永恒,刹那,刹那,永恒。
在刹那,在永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