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伤的日子里她几乎足不出户,脸上的淤痕也好了很多。楚桓借机推掉公务,天天陪在她身边,害怕太后再趁机对她下手。
长安流行一种新的玩法,勾红绳。府里许多丫头们私下里也都在悄悄玩,宛蓉见燕绡她们勾得确实有趣,一时兴起,便在廊下也勾了起来。不知道楚桓什么时候过来,挨着她的后背坐了下来,双手环过她的肩膀,手把手地教宛蓉勾了起来。
靠在他的怀里,是从来没有过得安心。这种踏实和幸福,宛蓉至今才真得懂得。这种岁月静好的时光,她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是楚桓重新给了她希望,让她不再活得小心翼翼尽量坦**地做回自己。当不需要再压制自己的情感时,只要遵从本心,回应着他的热情就好。
楚桓勾得比她好多了,轻巧又顺畅,样式多变。宛蓉不禁笑道:“王爷也会这些小玩意呀。”
他得意道:“无意间看了丫鬟们在玩,便记住了。”楚桓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皇上派他出使过邻近国家,他翻阅过的典籍大都被朝廷记录在案,成为朝廷研究其他番邦的重要依据。
今天的阳光格外耀眼,玉兰花在廊下开了一整片。纯白色的花瓣随风飘舞,如白雪般清澈无瑕。看着他勾勒出各种变化多端的形状,偶尔有阳光折射下来,透过红绳的缝隙,洒在身上,这就是岁月静好吧,她笑了笑。
燕绡说她和王爷比从前更好了,看上去真得是琴瑟和鸣。宛蓉会意,从前她对楚桓是在尽一个王妃的义务,并不奢望别的。而现在是一个妻子对丈夫的感情,多了一份真心,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这几日,府中上上下下都在忙碌,谁都知道过几日,王爷又要大婚了,虽然娶的是侧夫人,毕竟这门婚事是太后所赐,自然不可草率,上上下下都格外仔细。
恰逢慧姨娘过来请安,见宛蓉怔在门前:“这里风大,王妃倘若吹了风,王爷该心疼了。”
宛蓉冲她笑了笑,携她进前厅喝茶。上次情急之中叫她传话给瑾嫔,也亏得她和瑾嫔,宛蓉才得以逃脱性命。有这恩情在里头,她待慧姨娘也有了些变化。
这府中每个人都有依靠,如夫人有宣平候做靠山,而宛蓉有王爷便是最大的护身符,唯她什么也没有,老王爷王妃过世又早。
祥懿宫那次,她也是孤注一掷,倘若慧姨娘选择了太后,那她也许就只有死路一条。而慧姨娘选择了她,大概是因为知道王爷对她用情专一,而这府里所有人的命运都掌握在王爷的手里。
慧姨娘选择帮她,无疑就是保护了自己。不管她有没有性命之忧,王爷都会念着慧姨娘的好,有这一点感激,便能保她平安。
她放下手里的茶杯:“一切由内侍省的人操办,王妃又何须担心。”
日光透着暖阁的纱窗垂射进来流光四溢,碗里的茶水飘着淡淡的清香。“自然不该本宫操心,一切还有太后呢。”
“据说内侍省的人已经定好了封号,太后赐卫。昔年汉朝皇后陈阿娇被废皇后位,卫子夫继任,不知太后是否有意让她效仿卫子夫呢?”
“一个名号而已,哪里就猜得出来什么意思,姐姐想多了!” 阿娇跋扈,不得汉武帝的心,因行巫蛊之术被废皇后位。如果太后把她宛蓉当作陈阿娇,倒真是抬举她了。阿娇家世显赫,光这一点,她都比不上。
慧姨娘掩嘴一笑:“妾身拿她浑比,果真是愚昧了。”
迎娶卫夫人的前一天,王府已经装扮完好,虽然只是纳妾,但她毕竟是太后所赐,席面还是要的。太后原本十分不满仪式太过简单,想着让内侍省的人好好操办一番,是楚桓找了礼部尚书进言,说是于礼不合,太后这才打消了念头。
宛蓉站在阁楼上,身后拖着裙摆。仰起头望去,天色已经渐晚,这时的王府别有一番风景,这里能看清王府的整个面貌,阁楼耸立,奇山峻石,暮色的黄昏为王府拢上一层薄薄地青烟。
从此这个王府怕是再无安稳,她该如何面对卫夫人,面对楚桓,面对她自己,这些都是要在明天之前该想通得问题。换做是从前,王爷纳再多的人进府,她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而今心里却有了微妙的变化。这些日子她忽然觉得很幸福,前所未有的心安,在楚桓的呵护下慢慢开始真正地做自己。所以开始在乎,在乎他身边有了别的人,也许以后还有更多的新人。都说不动情便无所畏惧,一旦动情,总会为情所困。
她需要冷静地思考,思考该怎么办。七出之一便是善妒,更何况皇子王孙哪个不是妻妾成群。太后已经视她为眼中钉,如果她还拎不清状况,一旦被太后抓住任何的端倪,怕是都要将她锉骨扬灰。
天边最后一缕余光也落下山了,此时的楚王府在夜幕下灯火通明。宛蓉定了定神,垂头长吁了口气。燕绡道:“王爷回来了。”
内侍省的人早就送来了新服,宛蓉叫人将它搁置在寝内。见他正在更衣便上前道:“王爷回来了,正好来试试这喜服合身吗?”
他解着身后的腰带,若无其事道:“内侍省的人都是按尺寸做的,不用试了。”
宛蓉停在他腰带上的手僵了僵,心里有种莫名失落。是了,倒是她多虑了。这喜服楚桓也不是第一次穿!
晚膳时间更是胃口全无,只是略微陪着他进食了些清淡的食物。明天大约是辛苦的一天,便早早地吩咐丫头们备水,给王爷泡了澡,让他早些休息。
等她从浴室出来时,楚桓已经躺在榻上了,单手撑着头,静静看着宛蓉由远及近,缓缓走来。“王爷早些休息,明天还要早起呢。”
他一把将宛蓉搂在怀里,双手紧扣在她的腰上:“蓉儿心情不好,何必掩饰,我喜欢看你吃醋的样子。”
原来她心不在焉的样子被王爷尽收眼底,娇嗔道:“王爷故意等着笑话臣妾呢。”
他刮了刮宛蓉的鼻子,满脸宠溺:“本王怎么会笑话蓉儿呢,疼爱还来不及。”
宛蓉张开嘴角笑了笑,被人宠溺是如此美好,将头抵在他的胸口上,突然有了一生一世这种贪婪的念头。
知道王爷不属于她一个人,从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虽然心里清楚娶郡主是迫于无奈,但是依旧有些遗憾。如果他不是王孙公子该多好,倘若只是一介布衣,她也愿意随楚桓在乡野田间里平凡共度一生,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想着想着便有些伤感了,宛蓉摩挲着他的衣服,听着他有力沉稳的心跳,贪恋这样的温柔。
楚桓环着她的肩膀,目光深邃:“蓉儿不必烦扰,即使这王府里再多的女人,你也是本王唯一的王妃,是我楚桓挚爱地人。本王的宠爱都给了蓉儿,再不会有别的人能取代你在本王心中的位置。”
誓言会让人沉醉,他说得每一句宛蓉都刻在了心里,这样温暖有力量的话语,足够让她释怀了一切。宛蓉靠在他的肩上,闭上眼睛,心里再无波澜。
楚桓摸着她的脸颊,将她放在**,袭身上来。亲吻着她的眼睛,这里面装满了纯洁无瑕的美好。就像衡阳郡的那场大雪,他只看了一眼,再也忘不了。
他轻抚着宛蓉的脸颊,就像呵护一件珍宝一样小心翼翼。他的吻落在宛蓉颈上,一点一点,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了全身。这一夜,帐内鸳鸯绕颈,好不缠绵,直到天亮时分两人才相拥睡去。
第二天早上,等宛蓉醒来时,楚桓正看着她,眼底柔光四溢。不知他这一夜睡了没有,看上去依旧精神饱满。宛蓉将手搭在他的腰上,朝他身边蹭了蹭。儿女情长,纵然显得小家子气,但是心里的那种欢愉,是真真切切的。
窗外天色已经渐明,丫鬟们准备好了洗漱用品,他穿了一件月牙白的长服,腰上缀着金丝带,黑色长靴,看上去挺拔笔直。
“王爷为什么不穿喜服?显得庄重。”
“妾而已,何须穿王服?”
王府大门已开,宾客从四面八方涌来,左不过都是来贺喜王爷的。也许只有一人不是,他从穿堂迎面走来,那阔别的容颜已悄然淡了许多,对着她微微施了一礼。宛蓉欠身还礼,屏退了其他丫鬟,只留燕绡在旁。
他眸中一阵欣喜过后突然变得低落,倘若不是宛蓉寄人篱下的那几年里处处察言观色,也难以捕捉他微妙的变化。
刘绍声音有些低沉:“好久不见,一切安好?”
她报之以微笑:“一切都好,大姐姐好吗?怎么她没有随你一起过来?”
再见之时,她心里已无任何波澜,也许是在楚桓的温情中已将那些过往的岁月变成了柔沙,此刻随风一吹便烟消云散了。现在是真的释怀,她有楚桓的关爱,日子过得幸福而满足,年幼之事已经渐渐不再想起。倒盼望他和大姐姐能够摒弃前嫌,夫妻和睦,而不是这样形单影只的天各一方。
刘绍淡淡道:“这几天她感染了风寒,在府中休养。”
宛蓉心中一紧:“严重吗?可有请郎中瞧瞧?”
“瞧过了,无碍,你不必挂怀。”
宛蓉放下心来:“那就好!”大姐姐她从小娇弱,吹不得风,每每吹风便会生病。她一向懂得保养,怎么好端端地病了。宛蓉心中虽有些疑问,却也不便过分细究,思量着找个时间亲自去瞧瞧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