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岩盯着眼前这只嫩黄色的小鸡崽, 深呼吸两次,非常诚实地说:“嗯,好像真的是鸡崽。”
小肥啾“哇”的一声, 哭了出来。
“不过很可爱!真的很可爱!”洛岩连忙打补丁。
小肥啾停顿两下, 继续哽咽。
洛岩干脆把小肥啾捧到手上,轻轻顺着他的毛:“不难过不难过。鸡崽也很可爱的呀。”
“之前是白色的小雪团子, 现在是……嫩黄色糯米糍?总之,还是和以前一样可爱!”
除了糯米糍以外, 洛岩还用了“大黄米汤圆”、“小鸡棉花糖”、“流沙奶黄包”、“杨枝甘露泡芙”等等一系列嫩黄色的甜点来安慰小肥啾。
小肥啾总算停止了哭泣, 并且对流沙奶黄包表示了强烈的兴趣。
于是洛岩承诺他:明天就给你做流沙奶黄包。
小肥啾虽然不哭了,但整只鸟还是蔫蔫儿的,没精打采地趴在洛岩肩头, 看着洛岩忙这忙那。
“洛岩……”呆了一上午,小肥啾终于又说话了:“如果真的是鸡崽, 那我为什么能飞呢?”
“鸡崽不都应该飞不起来吗?”
洛岩停下切菜的手,想了一下:“所以或许你是特殊的鸡崽?”
他低下头继续边切菜边道:
“你看你那么喜欢吃炒饭, 一次能吃一大盆——这是不是鸡崽的特征?爱啄米?”
小肥啾黄黄的脸蛋上,居然浮出一抹红。
他想辩解一下自己其实也没有那么能吃, 又觉得这个辩解会很苍白,便只能闭嘴不言。
洛岩继续说道:
“不过啊, 之前你喝醉的时候,我带你去看过翁医生——就是药草铺那个医生。”
“他也说你是山雀呢。”
“这样吧,你要是不害怕,我等下再带你去看看医生,正好给你检查下换毛的情况是不是正常, 要不要再补充些微量元素什么的。”
小肥啾思考一下, 同意了。
这次洛岩兜里揣着小肥啾去药草铺, 他还没进门,翁医生就已经先迎出来了。
看着洛岩胸口兜里冒出来的一点嫩黄色小脑袋,翁医生不停搓着手,眼里的激动藏都藏不住:
“这是,这是,他换毛完成了?”
洛岩道:“嗯,突然就长出了一身黄色的小羽毛……我就有点担心,这毛色差异这么大,会不会是他突然病了?”
翁医生小心翼翼地问着:“可以让我……为他检查一下身体么?”
洛岩说当然没问题,本来就是想给他做检查的。
于是翁医生颠颠儿地冲进里屋,拿了个异常精致的漆面描金托盘出来,恭恭敬敬地递到洛岩面前:“有劳小洛管家,将他放到托盘上,我带他去做个全面体检。”
“小洛管家你在外面稍作等候就行。”
洛岩轻轻摸了下小肥啾的脑袋,小声道:“医生给你做检查,别害怕哦。”
他顿了一下,又道:“如果你害怕,就大声叫我,好吗?”
小肥啾乖乖点头。
于是洛岩将他放到托盘上,交给翁医生带进了屋里。
小肥啾坐在托盘上,抬头盯着翁医生的白胡子,不知为何有点恍惚。
这位老人,如果再年轻个几十岁,没有这些胡子……似乎有那么一点眼熟?
他不禁轻轻“啾”了一声。
没想到,翁医生竟然回话了。
翁医生的声音,百感交集:“主人啊!您终于想起来一点了!”
小肥啾:“……啾?”
翁医生谦卑地躬身道:“若主人不嫌弃,容我为您稍作一些提示,以便您慢慢回想。”
小肥啾:“……啾。”
大概十分钟以后,翁医生将小肥啾送了出来。
依然是用那只精致的小托盘,万般小心地托着,一副唯恐用大了劲儿就会伤到小肥啾的模样。
“小洛管家,这只鸟儿他羽毛光泽,眼神明亮,体温正常,呼吸自然,动作灵巧,没有任何问题!”翁医生将小托盘递了过来。
洛岩将小肥啾重新放回进了自己的胸前袋。
他本来想问问小肥啾究竟是鸡崽还是山雀的,又担心小肥啾听了之后心情更低落,索性不问了。
他只是追问了一句:“那他的换毛结束了吗?日常照顾还有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没?”
翁医生道:“这次的换毛结束了。到了冬季,还会再换一次毛。”
“换毛的时候,注意一定要让他吃饱,不能饿着;还有让他保持体温恒定,不能冻着。”
“其余的……其余的便是有劳小洛管家多陪陪他就行。”
“等冬季换毛结束,他的身体就会更健康,轻易不会再掉毛,也不用再小心看护了。”
洛岩道:“这个自然。”
反正小家伙一天到晚揣在兜里也不碍事,撑船的时候还能有人陪自己聊天,多好。
回到家以后,小肥啾自己从洛岩兜里钻出来,跳到他的肩膀上,贴着洛岩的颈项,一动不动。
洛岩摸了摸他柔顺的小羽毛,笑着道:“看,医生都说没事吧。所以别担心,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长,等着下次换毛就行。”
小肥啾把脑袋埋在洛岩颈窝,低声道:“洛岩……”
“你都没打算问问,我到底是什么品种吗?”
洛岩听着小肥啾低沉的声音,又给他顺了顺毛:
“有区别吗?”
“是什么品种都一样,我都会好好照顾你的。”
小肥啾毛乎乎的脸颊紧紧贴着洛岩,没再说话了。
这年的中秋紧挨着寒露。寒露之后,很快就到了霜降。
两场秋雨一下,气温骤然转凉。
岸边的枯叶纷纷飘落,顺着河水蜿蜒而下,不知道最终会漂到什么地方。
这天早上,崔叔又敲响了洛岩的门:
“小洛管家,过两天又有位婆婆,要带着一群小朋友来乘船了。”
最近这段时间,单独坐船的老人少了些,大多都是一位老人,陪着一个或者好几个孩子一起坐船。
洛岩应道:“没问题。我同往常一样备些小点心——他们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或者特别想要的?”
崔叔脸上显出几分犹豫之色,慢慢道:
“如果小洛管家方便,帮他们准备些书包和文具吧。”
“一共有10个孩子,都是7、8岁,刚上学的年纪。”
“这一趟,也是……送他们去寄宿学校。”
其实这个要求非常的奇怪。
现在是快要入冬的时候,哪有小学这个时段开学的?
而且,既然是要上学,为什么会没有提前准备好书包文具?
但洛岩什么多的都没问,只道:“好呀,我今天就去趟镇上,给他们准备好书包文具,到时候麻烦阿婆发给他们。”
崔叔面露感激之色,忙道:“太感谢小洛管家了——”
“对,这艘船的船资,已经付得差不多了。像这种费用,我都会记下来,到时候一起补给你。”
洛岩听到船资差不多了,并没有吃惊,只笑着说麻烦崔叔了。
说完正事,崔叔又和洛岩闲扯了几句,无非是天气冷了要加衣服,地里收成还不错,什么时候吃杀猪菜一类的。
崔叔回到自家院子的时候,崔姨正坐在台阶上剥毛豆,棕色簸箕里滚满了绿色豆子。
崔叔走到崔姨身边,长叹一口气:“小洛管家……他可能已经发现了。”
崔姨手里一顿:“发现了?!小洛他,发现他运的,都不是人了?”
崔叔苦笑着摇摇头:“他来这里快三个月,送了这么多‘人’出去,却从来没有往回接过一次。”
“而且,每次为了安抚那些枉死的幼童,尽量化解他们的怨气,我都会对他提出诸多要求……”
“他全都问都不问一声地照做了。”
崔姨沉吟片刻,道:“这样也好啊。”
“既然他能驱使神船,又能引得主人神魂回归,那他便是那独一无二,能引导主人的人类……”
“他早一点知道真相,也不是什么坏事。”
崔叔脸上的忧愁神色略有缓和,仍苦笑着道:“可是,我担心小洛管家毕竟只是凡人身体……若是与这些枉死的怨灵过往太密,他自己怕是会受影响。”
崔姨宽慰道:“不会有事的。虽然村子里‘引魂者’的力量已经大大衰退,倒也不至于看不住怨灵,让他们去招惹小洛。”
听到这里,崔叔勉强笑了一下:“也是。”
“只盼这个冬天之后,主人能重获力量……将这一批的引魂者全都渡离此地,不要再被困在此处,在生死之间徘徊……”
“他们……已经劳作太久了,怕是连自己最早的牵挂,都要记不住了……”
两天后,一帮小豆丁们登船了。
这些孩子都衣着朴素,肤色略显黄黑,脸上带着几分好奇,还有几分腼腆。
其中两个个头特别矮的,似乎格外害羞,连抬头和洛岩打招呼都不敢,只能低着头,斜着眼偷偷打量洛岩。
洛岩帮着阿婆接孩子们上船之后,将他们引到船舱里坐好,又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饼干、酸奶还有书包文具,和阿婆一起一样一样地分给了他们。
孩子们看到崭新的书包,一个个都乐得不行,小脸涨得通红,嘴笑得合都合不拢。
年纪最小的那个,紧紧抱着自己的新书包,小声问陪着他们的阿婆:“婆婆,我这次连书包都有了,我肯定可以去学校了吧?”
阿婆摸着他的头,慈爱地笑着道:“当然可以了。等渡过这条河,我们啊,就能在学校里遇到新同学,学到新知识了。”
这年幼的孩子听到“渡河”,眼里闪过几丝慌乱,一口气不停歇地说了出来:
“这,这条河,河水不急吧?”
“我记得……要从村子里去学校,也有一条河。”
“我们都等着去学校——”
“爸爸妈妈说,去学校读了书,考进了市里,就不用和爷爷奶奶守在村子里了,就可以去市里的学校,就可以和他们在一起了……”
“可是那天下了好大的雨啊。”
“木桥,木桥……垮了……”
“河水好急,好冷,谁掉下去都会没影……”
孩子的脸色开始发白,额上沁出了冷冷的汗。
阿婆立刻将手放到他额头上,声音温和沉稳:“孩子,没事的。”
“这次的河,很平稳。”
“这位大哥哥会将我们安安安全地送到对岸。”
“看,大哥哥还给我们做了饼干和酸奶,快来尝尝吧。”
孩子的脸色,慢慢回复了。
他笑着使劲点点头:“嗯,我要吃饼干。”
在船舱里掌舵的洛岩,自然听到了这全部的对话。
他的脸上,尽是不忍神色。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心跳变化,小肥啾从他口袋里跳出来,落到舵上,带着几分担忧的,歪着脑袋看着他。
此时的小肥啾,依然小小一只,羽毛还是浅浅的嫩黄色,没有半点要长成“大公鸡”的势头。
洛岩扯了下嘴角:“没事,别担心。”
小肥啾又换了一个朝向歪脑袋,依然盯着洛岩。
洛岩这下笑了:“好啦,知道你可爱,别卖萌啦。”
小肥啾“啪嗒”一下跳起来,扑到洛岩脑袋上,用他的脸颊蹭着洛岩的脸。
洛岩笑着道:“好啦好啦……”
就在他和小肥啾“纠缠不清”时,突然有个带着点儿怯的声音响起:
“大哥哥,您脑袋上那个,是,是小鸡吗?”
问话的,是一个身材矮小的男孩儿,站直了也不到洛岩的大腿高。
洛岩忙把小肥啾一把抓下来,扔进胸口口袋里:“嗯,是我养的小啾。”
男孩儿仰着头,虽然带着怯意,但眼里的向往神色还是一览无遗:好想摸摸那只小啾呀。
洛岩心说这可不行,小肥啾这个性格,可不是会躺在那里乖乖让人摸的。
所以他只能笑着道:“喜欢这种小啾?”
男孩儿点了点头。
洛岩想了下:“那……哥哥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
“一个有小啾的故事?”
听到“有故事可以听”,男孩儿眼睛一下亮了起来,转头对着伙伴们道:“哥哥说,要给我们讲故事!有故事可以听!”
这一下,10个小豆丁,呼啦啦一下都拥了过来,要听大哥哥讲故事。
还好船够结实,狗头鱼拉船也拉得够平稳,一点晃**都没有。
被这么一群小豆丁围着,本来想用“乌鸦喝水”这个故事蒙混过关的洛岩顿时有点紧张,赶紧敲了下系统:“统,快点给我找个绘本,要和鸟有关的,稍微长一点,有趣一点的。”
小统一番查找,给他翻了个【骑鹅旅行记】,又长又有趣。
这个故事洛岩自己小时候也看过,只是记不太清楚细节了。他一边按照记忆讲,一边时不时在脑子里看看提示,倒也讲得绘声绘色,一帮小豆丁们听得神采飞扬。
讲完长长的骑鹅旅行记,洛岩停下来喝了一杯水。
小豆丁们都还在兴头上,都围在洛岩腿边,闹腾着让洛岩再讲个故事,或者问洛岩一些问题——
诸如大哥哥你是哪里人啊,为什么大哥哥做的饼干这么好吃呀,大哥哥你的工作就是撑船吗……
洛岩都很有耐心地一一回答了。
又吃了一顿加餐,听了两个故事以后,船到岸了。
洛岩停好船,准备和阿婆一起,护送孩子们上岸。
小豆丁们,一个一个地走到了船头。
这时,那个想要摸下小肥啾的男孩儿,恋恋不舍地扯了扯洛岩的衣角:“大哥哥,我还想听你讲故事。”
洛岩笑着道:“以后会有其他讲得更好的人,给你们讲故事的。”
男孩儿仰着脸,神态纯真而执着:“可是,我喜欢听大哥哥讲故事啊,大哥哥声音好听,又会做好吃的饼干……好喜欢大哥哥啊……”
这时,旁边的孩子们,也附和起来:
“我也喜欢大哥哥……”
“想听大哥哥讲故事……”
“想听……”
顷刻间,孩子们稚嫩的声音交融起来。
那声音,竟是越来越响,甚至变成了什么有形的实体,将洛岩拖拽住。
领着最后一名孩子出来的阿婆,看到如此状况,神色大变,高声道:
“孩子们,快下船!”
“你们有你们要去的地方!”
“不可在此多做停留!”
然而,越是单纯的愿望,越是强烈。
孩子们都巴巴地望着洛岩,眼睛里都写着“不想下船”,又或者“要让洛岩一起下船”。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又被那声音给缠绕着,洛岩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大脑阵阵混沌,连带着身体开始不住颤抖。
阿婆急得满头是汗,嘴里开始念念有词,却也没有什么效果。
直到洛岩胸口的小肥啾,发出了一声清亮至极的啼鸣。
孩子们这才全都住了口,呆呆定在了原地。
而洛岩,依然眼神涣散,身体靠着船舱,整个人有如在神游。
阿婆看到洛岩的状况,脸色更是糟糕,满眼尽是愧疚之色,连声道:“主人,这些孩子们,竟然能在这个时候形成新的执念……这执念,怕是已缠绕到了小洛管家身上……”
这嫩黄色的小鸟只道:“快带孩子们上岸。”
“余下的,我来处理。”
阿婆便对着洛岩和鸟儿分别深深鞠了一躬,领着孩子们下了船,再一步步走入了岸上的迷雾。
这边小肥啾赶紧飞到洛岩耳旁,连连唤了两声,总算让洛岩回了神。
“……团子?”洛岩喃喃道。
“洛岩,我们快回去,快回到村子里去——你可能要生病了。”小肥啾焦急地说着。
方才那一阵“有实体的声音”,便是和怨念一般强大的执念。
若是才拖延一阵,只怕这执念就要将洛岩拖入水里了。
只恨自己力量太微薄,需要蓄力许久,才切断了执念。
但洛岩已经被执念所侵袭了。
自己上次被双胞胎的怨念所牵扯,便痛苦了许久——全靠洛岩在身旁,才挺了过去。
而洛岩,到底只是肉体凡胎。他的症状,只会更加严重。
“……哦,好。回去……”洛岩迷迷糊糊的,让系统给自己灌了两瓶药水下去,人还是一阵阵的乏力。
小肥啾道:“你去坐好。我来让鮨鱼拉船就行。”
说罢,小肥啾直接飞到船头,开始啾啾指挥着鮨鱼。
洛岩半趴在桌子上,呆愣愣地看着船头嫩黄色的小不点。
“统啊,”洛岩有气无力地问:“我这到底是怎么了?是什么病菌感染吗?”
小统忧心忡忡地回应道:
【宿主,这好像是某种科学以外的因素,导致你的身体突然衰弱……】
【由于是非科学因素,所以‘健康宝宝药水’发挥不了作用啊……】
洛岩:“……”
“别说,科学真是个好东西。”
“小统,在这个不科学的世界,我真的好想念科学啊。”
洛岩跌跌撞撞地摸回了自己家,一头栽倒在**。
小肥啾绕着洛岩飞了几圈,担心得整个身体都在抖,最后嗖一下从窗户跳了出去。
几秒之后,他冲进了翁医生的药草铺。
“翁医生,”他停在空中,看着面前的白胡子医生:“如果有人类被怨灵的执念所侵袭,我应该怎么做?!”
好冷啊。好冷。
洛岩抱着胳膊,冻得牙齿直发颤。
好冷,为什么这么冷。
我在哪里?
这里为什么这么黑?
还有,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有一团黑暗藏在我的胸膛,在不断地啃噬着我的心……
这,这是……
洛岩终于想起一个词:
孤独。
对,这是孤独。
被遗忘了的孤独,
被放弃了的孤独。
洛岩摇摇头,在心底大声说着:没有谁放弃我!就算有,我自己也不会放弃自己的!
阴森森的孤独感,如潮水般退去。
洛岩抱着双臂,原地不停跺脚、踏步,一边试图让自己暖和起来,一边心说什么非科学玩意儿,我一定用科学打败你!
不过说起来,这到底是哪里啊?我要怎么出去啊?
等等,我好像联络不上小统了……
那我应该是在做梦?
既然是做梦,那就好办了。
洛岩决定原地缩成一团,让自己尽快入睡,这样就能从梦境脱离。
然而,他刚一闭上眼,一股近乎绝望的强烈孤独感,再次席卷而来。
这……这是……?
洛岩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这是,被亲生父亲赶出家门的少年,在众人的冷眼相待中挣扎生存的孤独……
这是,为了避免伤害他人,而将自己强行封印起来,连与家人共处一室都是奢求的孤独……
这是,身负弑父杀母之仇,却只能忍辱负重,一点点等待机会的孤独……
这是,需要让数千人在末世存活下来,不得不收起自己的全部喜怒哀乐,以血肉之躯与最恶劣的环境奋战的孤独……
这全是自己曾经亲眼目睹,曾经感同身受的孤独。
洛岩觉得呼吸越发困难。
他们……都怎么样了?
洛岩隐隐听见一个声音,这个声音在阴沉沉地笑着:
“他们自有自己的命数……你只是一个不起眼的旁观者。你以为你能做得了什么?”
……?
不,不对,我应该还是做了点儿什么的……
可为什么,我全都想不起来了?
洛岩的心里,如同被不断撕裂啃咬一般的疼痛。
与之相伴的,是钻心蚀骨一般的寒冷。
洛岩一手揪住胸口,一手抱住了头。
痛,好痛……
在这让人快要忍不住尖叫出声的疼痛中,洛岩听见了一个似曾相似的温润声音:
“洛岩,不要害怕。”
“你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
“所以,醒过来吧,洛岩,醒过来。”
这人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力量,温暖而坚定,瞬间便驱散了那令人窒息的痛感。
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一切了……?
那就行……
洛岩的眼皮颤了颤,身体依然蜷缩着。
不痛了,可还是冷,好冷。
直到有人将他搂入了怀里。
那是一个暖意融融,又坚实无比的胸膛。
呼,暖和了……
洛岩的身体,终于停止了颤抖。
他挣扎着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瞥见了一张模糊的面孔。
“团……子?”他呢喃着。
回答他的,是温润动听的青年人声音:“洛洛,我叫景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