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此刻, 祝乔终于看到了314号这个七八岁的小孩。
他以人身形态被关在笼子里,笼子被一个警卫拎在手里。
314号睁着圆圆的眼睛,他很想表现出凶狠的样子,但毕竟只是一个小朋友, 眼眸中还是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恐惧。
但他没有说一句话, 在看到祝乔后也没有向她呼救,懂事得不像个孩子了。
助理还在说话:“祝女士, 我们找到这个实验品时他正躲在您房间的洗手间里, 不知道您原来见过他没有?”
“祝乔身为人类治愈师怎么可能跟一个进化种有关系, 或许是这个实验品打扰了祝乔。”平雅柘看了祝乔一眼,目光不辨, 随即道,“将进化种带回实验室。”
在听到人类治愈师这个词语时,314号的瞳孔微微放大,不由自主地看了祝乔一眼,但他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动作, 立刻垂下头,身上宽大的衣服也随之贴在肩膀上, 显出细瘦的骨骼轮廓。
眼看着警卫要离开, 祝乔忍不住出声:“等等。”
她好像不太理智, 但一想到314号软软叫她姐姐,她就无法狠心看着314号被带走, 明知他会落个怎样的结局。
“祝女士还有什么事吗?”平雅柘说,“你和研究所是合作关系, 应该知道要做什么。”
祝乔早已明白, 平雅柘刚才和助理的做戏是给她看,此刻更是直接威胁她了。
从她房间里发现了314号后, 平雅柘应该就知道是她把人藏起来了,但由于他们现在的关系,平雅柘不会对她做什么,这只是一个警告。用一个小孩来作警告,真是……该去蹲大牢。
“他对你们应该没什么用吧,但挺合我的眼。”祝乔也就直说了,这时候也没有拐弯抹角的必要了,反正大家都心知肚明。
平雅柘看着祝乔,忽然笑了下:“祝女士的爱好还真是一如既往。”
平雅柘说这句话时更像是自言自语,但她随即就说:“如果祝女士想要当然可以,研究所还可以
为您提供更多的进化种,不过需要您自愿留在研究所的时间更长久一些。”
被关在笼子里的小孩低着脑袋,在听到平雅柘话时,身体瞬间僵住。
从他记事起就在实验室,身边的人几乎都是研究员,还有少数的实验品,关于外面的世界都是从培育员口中知道,在他还没被定性为瑕疵品时,培育员会给他们上课,教给他们一些知识。
但314号知道实验室不是一个好地方,被困在这里的进化种都想逃出去,祝乔姐姐她不是属于这里的人,她是人类,在星际拥有着极高地位的治愈师,她在外面会过得很好。
314号并不傻,他知道平雅柘在用他来威胁祝乔,但他和祝乔也不过才认识半天,只是对方允许他叫她姐姐。
他小心地抬起眼,看了一下祝乔。
他早知道,被舍弃是他一直以来的命运,只是想再看一眼这个给了自己唯一善意的人。
祝乔当然也明白平雅柘的意思,但她一口答应下来:“好,你把这个小孩交给我,我会留在研究所。”
祝乔想的很简单,说话谁还不会了啊,反正又没签合同,不具有法律效应,就算有,也是平雅柘违法得比较多吧。
当务之急是把314号救出来,然后她找机会逃出去,今天从平雅柘口中得知了诺森的消息,她知道诺森他们不会任由她留在研究所。
听到祝乔爽快的话,平雅柘都不由得侧目:“祝女士和我想象中的有一定差别。”
祝乔呵呵一笑,手指着笼子里的314:“把人给我吧。”
她看见314颤颤巍巍抬起头,黑色的眼眸一片湿润,像被水打湿过晕染的墨渍,仿佛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就那样可怜兮兮地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祝乔不由得弯了下唇角,然后她看到314唇动了动,没有出声,但从唇形可以看出他在叫她姐姐。
祝乔想,这下她真得把314号带回家了,得另外给他取个名字,小孩哪能用数字称呼呢。
只是诺森他们肯定又要闹一点小情绪了,尤其是辛莱,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314有时看上去都比辛莱更成熟呢。
他们应该会接受一个年纪很小的进化种,毕竟他吃得不多用得很少,原形还和诺森一样。
只是下一刻,祝乔就看见314倒在了笼子里,笼子并不大,314软软的小身体靠在笼壁上,缓缓往下滑去,眼睛还看着她,他像在笑,笑容很是稚气。
这一刻314号的意识渐渐失去,但他却并没有感到丝毫难过,放弃自己的生命也不过如此,他想逃出实验室只是给自己一次机会,他现在知道原来他没有被所有人舍弃。
只是他不想连累姐姐,他在研究所里遇到了唯一一个对他很好的人,314觉得自己也有点幸运。
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是拎着笼子的警卫,他立刻将笼子放下,打开门,手探进去,还没碰到314时,小孩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只白色小老虎。
和祝乔看过的诺森原形截然不同,314的原形同样很瘦,身上的毛发也稀疏,尤其是后脖颈一截,可以透过稀疏的毛看见皮肉。
白色的小老虎趴在笼子里,在警卫手触碰到时,一动也不动。
警卫将手拿出,用极为平静的声音说:“它死掉了。”
“怎么可能!”祝乔不敢置信地盯着笼子里的小老虎,“314刚才还活着,是不是你们对他做了什么?”
她怎么也没法理解,平雅柘不是要用314号来威胁她吗?
“不是我们对他做什么,是他自杀了。”平雅柘说,“自行引发精神海暴动,可惜身体不行,死了。”
祝乔盯着笼子里的白色小老虎,手有些颤抖伸进去,碰了下他的身体,还有些温热。
“真难以想象,进化种会采用这种方式自杀。”平雅柘看着笼子里的白色小身体,发出赞叹,“立刻送去实验室,这真是个宝贵的实验品。”
精神海暴动带来的痛苦令进化种死去活来,从没有谁会主动引发,这只白老虎虽然是瑕疵品但基因里应该有一些特殊之处。
祝乔夺下笼子,握在手里,紧盯着平雅柘:“你想干什么?”
平雅柘说:“让它发挥它最后的价值。”
“你做梦吧!”祝乔说,“我不会把他交给你们,平雅柘你现在还能用什么来威胁我吗?或者让我走不出研究所?”
她微抬起下巴,清楚地知道平雅柘不敢这样做。
她此刻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了诺森那句话的正确性,当你站在足够高的点后,被所有人关注后,没有人敢对你做什么。
平雅柘果然退步了:“祝女士您不是喜欢毛茸茸进化种吗?我可以为您提供很多。”
祝乔再也无法忍受了,冷声道:“是那些利用别人基因制作出的进化种还是自愿来到研究所的进化种?”
平雅柘瞥了一眼助理,说道:“没想到祝女士在短短时间内知道了这么多,不愧是我的合作者。”
助理身体一颤,没有说话。
“你制作出他们就是为了销毁抹杀吗?”
平雅柘有些惊讶:“是谁告诉你的?”
“祝女士,我从未对您说谎,我是为了进化种和人类的共同发展。”平雅柘说,“联邦需要精神力强大的进化种,而我只需要他们的基因便可以制造出和他们相同的进化种,这难道不是为了联邦吗?”
“至于基因缺陷我想可能是我们还没有研究透彻吧,每一项卓越的成果背后都有无数尸体,而我的成果背后只是一些由我制造出来的生命,我赋予他们生命,他们应该感激我才对。”
听平雅柘这一番疯言疯语,祝乔没忍住骂人:“神经病。”
平雅柘微笑道:“祝女士,您身为星际基因纯度最高的治愈师,您愿意为了人类的发展尽一份力吗?”
“去你妈的,我不愿意!”祝乔愤怒了。
平雅柘继续说:“祝女士,我知道你喜欢进化种,无论你喜欢怎样的,研究所都可以为你提供,我是真诚想和您合作。”
祝乔悄悄将手伸进笼子里,摸着小老虎逐渐变僵硬的身体,倏地将它抱了出来,迅速站起身。
“滚吧,我不想跟你合作!”祝乔扔下这句话就往外跑去。
她虽然在研究所待的时间不久,但参观过两遍,已经把地形摸清楚了。
祝乔此刻拿出了学校运动会跑一百米的速度,紧紧抱着怀里的小老虎,只想将他带出去。
平雅柘带着人在身后追,又不敢真伤了祝乔。
祝乔摸着小老虎的肚子,忽然碰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而身后平雅柘已经离她很近:“祝女士,我并不想伤害您。”
祝乔被堵在了墙壁处,无路可走,她停下脚步,紧紧抱着怀里的小老虎,转过身面对着平雅柘:“那你想做什么?”
“只需要您现在将这个白虎进化种交给我,再在研究所待一天,我会亲自送您出去。”平雅柘言辞恳切。
祝乔思考片刻,冲平雅柘点头示意:“那你过来下,我有几个要求要单独告诉你。”
她平静下来,看上去衡量了利弊。
平雅柘依言走近,她并不担心祝乔会对她做什么,毕竟祝乔接触不了研究所的任何武器,而她的人就在周围。
在平雅柘靠近时,祝乔忽然暴起,飞快放下手里的小老虎,捏着碎裂的药剂管,对上了平雅柘的喉咙,她和平雅柘差不多高,但因为被绑来帕尔星后,着重锻炼了身体,现在身体素质今非昔比,轻而易举就将平雅柘当成了人质。
“现在我可以出去了吗?”她问平雅柘,同时手往里靠,在平雅柘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血液顺着药剂管滑落,将祝乔的手指染成红色。
另一只按住平雅柘身体的手微微有点僵硬,祝乔没做过这样的事,从小在和平环境中长大的女孩从没伤过人。但她不想表现出丝毫恐惧,脑海中回忆起第一次同诺森见面时的样子,她努力模仿
着当时诺森的神情。
话语冷淡平静,目光冰冷,即使没做什么都会让人感到一丝怯怕。
祝乔捏紧了药剂管,让自己看上去冷酷一些。
这支药剂管是刚才她从314身上找到的,被他藏在毛发最茂密的肚子上,是314号唯一的武器。
一开始,314就是用这支药剂管来威胁她,而她现在弄碎了药剂管用来威胁平雅柘,带她和314离开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