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魏太医这话, 在场的所有不明就里的嫔妃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表情各异,或吃惊或惋惜, 或幸灾乐祸。
只有林祯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好像对此并不感到意外,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可惜的那样,有些淡定过头了。
跟她不同的是跪在她脚边的赵充仪,赵充仪一听说林淑妃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整个人就好像瞬间失去了力气, 瘫坐在地上, 几乎要晕厥过去。
林祯生怕她受不住刺激有什么三长两短,便淡然地交代宫人将她扶去阴凉的地方休息。
从林淑妃流产的事实里回过神来的柳美人见林祯非但没有严惩害林淑妃流产的罪魁祸首,还如此厚待赵充仪, 就气不过, 上前跟林祯理论道:“皇后殿下!赵充仪害淑妃娘娘流产,理应严惩,就是处死了也不为过, 您怎么还如此关心她的死活?难道您也是个公私不分的人, 想要包庇她吗?”
此话一出,不少嫔妃都表示不理解和不赞同。赵充仪以前就仗着自己受宠, 没少在她们面前作威作福, 如今失了宠还如此嚣张,敢害嫔妃流产,若是皇后因为自己跟赵充仪关系好就包庇赵充仪, 就实在有失皇后的公平公正了。
面对柳美人咄咄逼人的指责, 林祯只是不咸不淡地说道:“如今事情真相如何还不得知,赵充仪到底有没有推淑妃, 淑妃流产究竟跟赵充仪有没有关系还是个未知数。在真相查明之前,赵充仪还是后宫的一个主子,自然要给她体面。待真相查明后,若是她真的有谋害淑妃肚子里龙嗣的嫌疑,本宫自然会按照宫规请示陛下惩罚她,到时候柳美人再出来为淑妃讨公道也不迟。”
柳美人被林祯这番话怼得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反驳,气得憋红了一张脸。
而林祯身边的宫人得了林祯的授意,赶紧将要晕倒在地上的赵充仪扶起来,到抄手游廊的长椅上休息。
林祯这才看着长庆宫的正殿里里头说道:“本宫要进去看看林淑妃。”
闻言,魏太医和长庆宫的宫人都有些犹犹豫豫,魏太医上前恭恭敬敬地对林祯说:“皇后殿下,淑妃刚流产,身子虚弱,精神也受不了打击,加上里头都是污血,皇后殿下凤体贵重,如今又抱恙,进去怕是会冲撞到皇后殿下,不若皇后殿下等淑妃娘娘修养好了再来看望淑妃娘娘吧?”
林祯正色道:“本宫一身正气,从来不信这些冲撞之说。如今淑妃不幸流产,正是脆弱的时候,本宫身为皇后,理应进去关心开导她一番。让开。”
说罢,她便直接从门口拦着的宫人中间穿过去,她的气势实在太足,一时竟也没有人敢拦着她,就这样让她轻松地走了进去。
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林淑妃心虚得不行,生怕自己的谎言被人看穿,就急忙打发心腹宫女出去看看怎么回事,把看热闹的人都赶走。
心腹宫女匆匆走出来,不想迎面就碰到了皇后,也被吓了一跳,心虚地支支吾吾道:“皇、皇后殿下!您怎么进来了?”
林祯不动声色地往内殿门口看了一眼,淡淡道:“本宫不放心淑妃,所以进来看望一下,麻烦你带个路。”
林依的心腹宫女见她要进内殿看林依,下意识地走到她前头拦住她的去路。林祯见状不解地挑了挑眉,质疑道:“你这是何意?”
心腹宫女才觉得自己此举反应过激了,实在让人生疑,面前这人毕竟是后宫之主,可不是随随便便哪个嫔妃,是她想拦就能拦的。
她心知自己做错了事,为了不让林祯起疑,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急忙解释道:“回皇后殿下的话,奴婢只是担心皇后殿下。我们家淑妃娘娘刚流产,里头实在血腥污秽,恐怕会冲撞到您,届时淑妃娘娘和奴婢都承担不了这责任,所以请皇后殿下先回避一下吧。”
林祯今天就非要进去看看林依到底在耍什么把戏不可,于是她听了林依宫女的话也不为所动,坚持道:“在人命关天的问题面前,这种无稽之谈又算得了什么。让开,本宫现在就要进去看看淑妃如何了。”
说罢,她就让自己带来的太监将宫女拖到一边,自己则不急不缓地走进了内殿。
林祯在外面说话的声音那么大,里头的林依自然也听到了。她不想这件事这么快就惊动了林祯,林祯居然这会儿就过来了,一时有些慌张,想着怎么才能掩饰她压根无产可流的谎言。
情急之下,她看到了桌上的匕首,低声急切地命令离她最近的宫女道:“去帮本宫把刀拿过来!”
宫女不解,以为她要做出什么傻事来,惊疑地看着她道:“娘娘?”
林依恨她脑子是木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快去!”
宫女被她这副目眦欲裂的神情给吓到了,踉踉跄跄地扑到桌边将匕首拿来给她。
当她正要把匕首递给林依的时候,林依就抢先一步从她手里夺走了匕首,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只觉得手臂一疼,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手臂里流了出来。
她低头一看,才发现是林淑妃用匕首在她胳膊上划了很深的一道口子,鲜血正不停地从伤口流出来。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就要用另一只手捂住伤口。
林依却抓住她不让捂,狠狠地威胁她道:“一会皇后进来,你就躲到后面去,不要让皇后看到你的伤口,如果你敢不听本宫的命令,想想你宫外的家里人。”
宫女被林淑妃这个狰狞的样子吓傻了,木木地点了点头。
林依又让人将铜盆拿过来,让宫女流出来的血滴到盆里,又拉着宫女的手在被褥上擦了又擦,直到弄得哪里都是血了,才松开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有些苍白的宫女的手,不顾宫女死活地对太监说道:“把她带下去藏起来,不要让外面的人、特别是皇后看到了。”
太监连忙应是,将因为失血过多而出现晕眩症状的宫女也带到了屏风后面藏起来。
就在林依做完这一切时,林祯施施然地从外头走了进来。她到底是心虚,看到林祯进来的时候极不自然地僵硬了一下,这才故作虚弱地要起身给林祯行礼。
林祯一进门就闻到浓重的血腥味,让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掩鼻,四处观望内殿有何破绽,这才不紧不慢地走到林依床前,看向林依。
只见林依的**还有尚未干涸的血迹,床下那个铜盆都是血水。林祯狐疑地皱了皱眉头,一边不动神色地打量着林依,一边想林依不是假孕吗,那这些血是从哪里来的?
林依看着并没有大碍的样子,只是卸了妆,看起来没有平日那样光鲜亮丽,但也不像是刚流产失血过多,又受到打击悲痛欲绝的样子,可以断定林依确实是假孕无疑。
林祯打量了一番,也没有表达出自己的质疑,只是不动声色地对林依说:“淑妃刚小产,身子正虚弱,就不必多礼了。”
林依见林祯似乎信了她流产一事,这才松了一大口,表面却不显,虚虚地扯了扯嘴角道:“臣妾没用,没能保住龙胎,让陛下好不容易盼来的龙嗣就这样没了,臣妾实在对不起陛下和皇后殿下寄予的厚望。”
说着说着,她就掩面嘤嘤地哭了起来。
林祯走过去安慰她道:“事情已经发生,还请淑妃节哀顺变。”
林依想到自己费这么大心思才将假孕这件事瞒天过海,又好不容易逮到了她看不顺眼的赵充仪,她扳不倒林祯,扳倒一个和林祯长得像的赵充仪来解解气也是好的,她绝对不能浪费这个栽赃赵充仪的机会。
于是她马上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看着林祯,好不委屈道:“皇后殿下,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严惩谋害臣妾和龙嗣的凶手!不然臣妾心头之恨实在难以平息啊!”
林祯便顺着她的话说道:“本宫来的路上听到了些风声,说你是在御花园和充仪发生冲突的时候,被充仪推了一下才摔倒的,可有此事?”
林依连连点头,哭着说道:“没错,就是这样,是充仪推了臣妾一把,臣妾一时没站住就摔倒了,然后肚子里的龙胎就、就……呜呜呜。皇后殿下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不然臣妾也不活了!”
林祯又道:“可是本宫刚才听充仪和她的宫女讲,是淑妃你和柳美人先刁难了充仪,在充仪要走的时候抓了充仪一把,致使充仪受惊,才不小心推了你。”
林依心虚了一下,低下头作势擦泪,为自己狡辩道:“臣妾是跟充仪有些小摩擦,充仪从进宫起就仗着陛下的宠爱和臣妾处处作对,本宫今日见着她,见她目中无人,实在气不过,一时情急,就忍不住抓了她一下,哪里想到她反应那么大,竟然用力地推开臣妾,臣妾一时不察,就被她推没了孩子,臣妾、臣妾……呜呜呜。
哪怕臣妾真的做错了什么,充仪看在臣妾有身孕的份上,也不应该如此草率地推开臣妾啊!臣妾受伤不要紧,可是龙胎没了,这可是天大的罪名,臣妾如何承受得起!还请皇后殿下明察,还臣妾一个公道!”
林祯继续道:“既然淑妃觉得是充仪害你没了龙胎,那你想怎么样处置充仪才满意呢?”
林祯这话问得实在直白,但凡林依仔细琢磨,就知道林祯已经在质疑她了。
但林依一心想着如何陷害赵充仪,见林祯如此轻易就信了她的一面之词,心中大喜,没有多想就回答道:“自然是褫夺她的封号!将她打入冷宫,听候陛下处置,或是一杯毒酒,或是三尺白绫。她谋害龙胎,居心叵测,这样的毒妇断然不能留在世上!”
林祯见林依居然说出如此恶毒的话,竟然是要以假孕来要赵充仪的命,这就涉及到她的底线了。她没想到林依的心肠竟然如此歹毒,难怪当年孝德皇后要让她喝避子汤以绝后患。想到自己当年竟然还有几分同情她,想要偷偷告诉她让她别再喝杨太医的药了。
也是幸好她知道当年的秘事,不然如今她真的要以为赵充仪害林依没了身孕,惩罚赵充仪了。如果真的那样,那她就冤枉了好人,造了孽,也辜负了孝德皇后对她的期望了。
林祯深深地看着林依,眼神复杂,有失望,也有不忍心,但最终她还是开口吩咐道:“你们都先下去,本宫有话要跟淑妃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