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画面斗转星移, 苏霓儿回到前世。
回到前世入宫后,从陆卫青的角度,看到她所有冤屈背后的真相。
大殿上, 文武百官们说苏霓儿不配为后, 列举了五项苏霓儿的罪证。
五罪之一:贪金拜银, 说的是苏霓儿七岁那年去李府哭丧, 偷了李夫人的一对金镯子。
也不知那些老臣们从哪弄来的案卷、从哪找来的证词人, 愣是将没有的事编得头头是道。
李夫人说这对金镯子是祖上传下来的,不值钱但异常珍贵;
其他的案卷负责人则说, 当年确有这么一回事, 案卷上记录着呢, 城门口还挂过苏霓儿的悬赏令呢!
苏霓儿百口莫辩,在劈天盖地的谩骂声和指责声中,拉着陆卫青的袖摆, 泪眼婆娑地哭诉——
——“我没有偷镯子, 你相信我,我是冤枉的!”
陆卫青没有宽慰苏霓儿,亦没有替苏霓儿辩解,只是目光清朗地看向告状的老臣们。
“朕年少时流亡在市井之地, 偷过鸡摸过狗,还扒过旁人的银子, 众位爱卿是不是连朕也要一起罚?”
新帝的意思再明了不过,便是苏霓儿做了小贼, 他也护着。
五罪之二:作风糜乱。
说她入宫前在上京最大的酒楼鬼混, 与众多公子纠缠不清;还在她及笄当日, 醉得不省人事,被一位身穿白衣的公子带走, 缠I绵整夜。
陆卫青说,他就是那位白衣公子!
五罪之三:无知蠢妇。
说她和陆卫青对着石头拜天地简直就是个笑话;
说他们的山盟海誓、他们的青梅过往,不过年少时的轻狂,无关风月;说未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只是儿戏、算不得数。
五罪之四:丧妇之女。
说的是苏霓儿卑微的出生,因为从小没有母亲的教育,缺乏教养,无论是品性还是行事,皆无大家之秀。
五罪之五:不能生养。
说的是苏霓儿伴在陆卫青身侧多年,却迟迟没有子嗣。
面对文武百官的嘲讽,陆卫青不再解释,将哭兮兮的苏霓儿护在身后,犀利的眸扫过殿下的群臣——
“众爱卿是不是要连着朕一起骂?她是蠢妇,那朕是蠢夫?”
文武百官吓得哆嗦,慌慌张张跪下,“臣不敢!”
陆卫青冷嗤,低沉的男中音陡然厉色。
“我们的婚姻算不算数,朕说了算。朕说她是我的妻,那便是!”
“不管她是街边要饭的乞儿、还是大字不识的村妇,她都是我陆卫青的妻!”
“便是她无法生养、便是我陆家绝后,她也是六宫之主、是大京的皇后!”
文武百官俯首贴地,惶恐莫极,无一人敢再多言。
陆卫青又道,“谁敢再提此事半句,杀无赦!”
下朝后,陆卫青独自一人去了养心殿,那儿,陈国辅已等了他多时。
书房里,两人和门而谈。
陈国辅捏碎手中的茶盏,气得整个人止不住地抖。
刚才的朝堂上,身为国辅的他自然也在。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陈国辅需得顾及年轻帝王的颜面,不愿当面和陆卫青对着干。
但这并不表示陈国辅没意见。
陈国辅:“筠儿长大了,有自个的想法了,为师的话已不中听了。”
陆卫青“扑通”一声跪下:“学生能有今日,仰仗的全是先生,学生没齿难忘。可是先生,您答应过,不会伤害霓儿,不会赶走霓儿!”
尽管在大殿上,陈国辅一句话未说。可陆卫青甚是清楚,若不是得了先生的授意,又有哪个大臣敢明目张胆地嘲讽他的皇后?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五项罪证,不过是陈国辅想让苏霓儿知难而退;
不过是想让陆卫青明白,苏霓儿有多么不堪、他强行要立苏霓儿为后的举动是多么的幼稚!
陈国辅:“我是答应过你留下她,可我没答应让一个乞儿做皇后!”
陈国辅说苏霓儿出生卑微配不上陆卫青;说眼下局势不稳,立苏霓儿为后会扰乱臣心;说天下那么多好姑娘,为何独独非苏霓儿不可!
陈国辅叹一口气:“我知晓你待她的情谊。你若真觉得亏欠她,立她做个妃子也不是不行,何必非得和老臣们对着干?”
陆卫青没有解释,只有一句。
“不,我答应过她。她是我的妻,正妻。”
莫说这是他的承诺,便是没有这份承诺,他亦不会委屈她,更不会沾惹旁的女子。霓儿倔强,又岂会和旁的女子共伺一夫?
面对陆卫青的执拗,陈国辅实在没辙,最后搬出皇家祖训,说陆卫青若执意如此,至少得给先祖们一个交代。
交代的方式很简单,就是在先祖们的牌位前,受仗责一百。
寻常人被仗责三十,不死也会丢半条命,更何况是仗责一百呢?
陈国辅不过随口一说,想来陆卫青也不会傻到拿性命去搏,不曾想陆卫青竟毫不犹豫地应了。
许是他命大,他居然挺过来了。
养心殿的寝卧里,陆卫青趴在床榻上,由太医给他上药。
他宽阔的后背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血肉淋漓,隐约能瞧见赫赫白骨。
由于伤势太重,他昏睡了足足七日才醒来。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是问守在床侧的清袂:“这几日可有人为难霓儿?”
清袂摇头,“您都甘愿受罚了,也算是表明决心。大臣们就算再不喜皇后娘娘,也不得不认命。这个节骨眼上,没谁敢去动她。”
陆卫青惨白的唇侧勾起一抹笑意。
宿期很是不忍:“皇上,您怎的就不想想自个?若不是菩萨庇佑,您早没了......”
因着陆卫青的交待,所有人对苏霓儿瞒下他受伤一事,只说他近日朝政繁忙,不得空回景阳宫。
而大臣们呢,也不是傻的。
既然劝不动皇帝,就从旁侧入手,总能达到目的。
这不,趁着陆卫青躺在病**休憩,大臣们争相往养心殿送美人儿,做不了皇后做个妃子也不差的。
若是运气好怀了龙种,指不定就能母凭子贵。
宿期粗略数了一下:“皇上,这都十几个了。您看怎么安排?”
都是朝中大臣变着方送来的,说是“心意”,实则是在他身旁安插眼线和势力。
他这个沦落在外整整十年的皇太孙,皇位得来的太过“容易”,总有人野心勃勃蠢蠢欲I动。
陆卫青:“找几个偏殿先养着。莫要告诉霓儿,省得她多想。”
缓了缓,又说,“我一时半会回不了景阳宫,你们多留意景阳宫的的动静,别让霓儿委屈了。”
说不委屈,苏霓儿怎么可能不委屈呢?
也不知陆卫青到底在忙什么,居然连着一个月没回景阳宫。
外头的风言风语传得可邪乎了,说是陆卫青忙着应付大臣们送来的莺莺燕燕,日日宿在不同的偏殿里,玩得可花了!
一开始苏霓儿也不信,可她去外头逛了一圈,看见皇宫里确实多了好些年轻貌美、风格迥异的美人儿,她不得不信!
她气得肝疼,偏生伺候的小宫女不嫌事大,一个劲在苏霓儿耳畔嚼舌根。
小宫女:“娘娘,今日是国辅大人的寿辰,皇上下了早朝就去了陈府,到现在还没回宫呢!”
日落时分、黄昏渐晚,院子里的蔷薇花焉哒哒的,怎么盼也盼不回那抹熟悉的高大身影。
苏霓儿倒不是不许陆卫青和先生来往。
国辅大人生辰,陆卫青作为对方的学生,理应到场。可是,陈国辅家里的千金陈木莲,对陆卫青很是痴缠。
陆卫青去了陈府,能逃得掉陈木莲的香软怀抱么?
*
陈府,酒过三旬,陆卫青看了眼天色,很晚了。
这些日子一直在养心殿养伤,他已经一个月没回景阳宫了。
他浅浅一笑,望向头顶皎洁的斜月,竟也比不得霓儿生气时肉嘟嘟的粉颊醉人。
今晚该回去好生哄哄她。
他借口先行离去,奈何陈木莲非得向他敬酒,说不喝她的酒就不许走。
陆卫青归家心切,未曾思考太多,仰头饮了陈木莲递来的酒。
尚未走出陈府,陆卫青的脑袋就晕晕乎乎的,浑身没有力气,软得厉害。
迷糊中,他听到陈木莲的声音—
—“皇上,您怎么呢?是不是醉了?莲儿扶您过去休息。”
陆卫青不愿跟她走,更不愿她碰他,奈何身子又软又疲,半点由不得自己。
也不知宿期和清袂躲哪去了,周遭怎地全是陈国辅的家丁?
他的侍卫又去哪了?
无奈地由陈木莲搀扶着,走了一段蜿蜒曲折的长廊,经过流水潺潺的假山......再往后走,就是陈府的后院了。
陆卫青顿感不妙,猛地推开陈木莲,用上轻功,飞快地越过陈府的院墙,消失在漆黑的深夜。
他太乏了,根本撑不住回皇宫,只好抄了最近的路去东巷。
堪堪推开东巷小破屋的木门,他挨着木板床就晕睡了。
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的下午。
清袂和宿期跪在门外:“属下救驾来迟,还请皇上责罚!”
昨夜他们一直守在宴会厅外头,忽地陈国辅的护卫来寻他们,说是陈国辅有事交待。等侍卫们过去后,对方又说弄错了。
他们立即往回赶,却发现皇上不见踪迹,思来想去,想到小破屋。
幸亏皇上只是中了迷迭香睡着了,并无其他大碍,侍卫们适才放下心来。
陆卫青剑眉深蹙,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
陆卫青:“先回宫。”
景阳宫,霓儿躺在黄花梨拔步**,盈盈美目晕着一汪春水,巴巴地落着泪。
方才陈木莲来寻她了,拿出她送给他的荷包耀武扬威,说陆卫青昨夜宿在陈木莲的香闺,荷包就是证据!
荷包是霓儿入宫前亲手绣给他的,他一直随身带着。
面对陈木莲的故意挑衅和拨弄是非,他很想解释,却百口难辩。
他说:“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相信我!”
霓儿不听也不信。
被指责鼻梁骂的屈辱不好受,她哭得痛苦,他亦是心疼,承诺道。
“我会罚她、一定罚她!”
可怎么罚呢?
陈木莲虽骄纵、行事莽撞,但再混也不敢公然给他下I药、拖他入后院、明着羞辱霓儿......陈木莲所有的行径,不过是得了先生的授意。
先生此般,是铁了心让他将陈木莲收入帐中!
他幽邃的眸涌起瘆人的寒意。
这些年来,他一直敬重先生、仰慕先生,从未怀疑先生半分、更不曾忤逆先生。
可先生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一次又一次伤害霓儿!
伤害他的霓儿!!
他唤来太医,对太医简单交待几句,太医惶惶然跌倒在地上,惊恐地看向他。
——“皇上!”
陆卫青:“要么配合朕演完这场戏,要么......”
剩下的话陆卫青没说,老太医却是连连磕着响头,“微臣知道了!此事微臣绝不会对外吐露一个字,皇上请放心!”
在老太医的“诊治”下,并未怀孕的霓儿不慎小产,罪魁祸首就是推了一把霓儿的陈木莲!
当陈国辅听到此事的时候,气得一巴掌打在陈木莲的脸上,直骂陈木莲鲁莽、没有分寸。
但陈国辅心里头清楚,此事过于蹊跷。
这些年一直怀不上子嗣的苏霓儿,怎就偏偏这个节骨眼怀上了?还好巧不巧被莲儿推掉了?
可人证物证都在,推脱不得。
陆卫青更是恼怒,说陈国辅无论如何该给霓儿一个交代、给早夭的皇子一个交代!
残害皇子是死罪,便是无心之举也罪责难逃。
陈国辅就算只手遮天也经不起流言蜚语的谩骂,最终将陈木莲仗责二十,不日送回老家江南、永世不得踏入上京。
至于先前让陆卫青纳陈木莲为妃的想法,只能罢了。
可这些,深居景阳宫、日日郁郁寡欢的苏霓儿并不知晓。
她只知道,她等啊等啊,等了好多天,也没等到陆卫青罚陈木莲,也没等到陆卫青给孩儿一个交代!
这日,伺候她的小宫女悄声对她说:“娘娘,奴婢看见陈木莲去了养心殿......”
......陈木莲去养心殿干什么?
除了私会陆卫青,还能干什么!
苏霓儿气得肝疼,也不管“小产后需得卧床静养”,当即披了件斗篷去往养心殿。
更深露重、长夜寂寥。
苏霓儿在养心殿的大殿外看见打扮妖娆的陈木莲。
尽管隔着数丈,苏霓儿还是一眼认出。
些许日子不见,她似是消瘦了,用一张帕子悲伤地掩着面,徐徐行在前往后殿的长廊上。
苏霓儿紧追其后,却在蜿蜒的长廊尽头将人给跟丢了。
前面就是陆卫青的寝卧。
里面空无一人。
一想到陈木莲和陆卫青常常在此私会,说不定背着她在这里欢I好过无数回,她心口的气焰难消,打翻燃着的烛台,对着**的锦被放了一把大火。
可是退出去的时候,寝卧的大门从外头锁住了......
*
庄园,竹园。
苏霓儿从床榻上醒来。
她缓缓睁开眼,头顶的蓝色纱幔恍惚,映照出她白皙面容上汹涌的泪水。
她做了好长好长的梦。
梦里回到八年前她刚刚重生的时候、回到和陆卫青相遇的乱葬岗;回到前世、回到入宫后,看到她所有冤屈背后的真相。
她被困养心殿的大火后,紧锁的大门被人撞开,陆卫青疯了般从殿外冲进来。
他一脚踢开压在她腿上的木梁,颤抖着将她拥在怀里,哑着嗓子求她醒来......
怎么可能醒得来呢?
她死后,陆卫青并没有急着将她下葬,而是将她的尸身放在养心殿的殿外。
他将当日所有的值守调来盘问。
一开始谁也不说,他便见人杀人见鬼杀鬼。漫天的火光中,是他扭曲疯魔的面容。
最后,在景阳宫伺候苏霓儿的小宫女怯懦道——“是,是陈木莲陈小姐指使奴婢......”
陈木莲让小宫女在苏霓儿跟前煽风点火,将苏霓儿诓至养心殿。
陈木莲就要离京了。
心高气傲、骄横不讲理的她实在气不过,就这样输给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乞儿!于是借着父亲的名头去往皇宫、去往养心殿。
陈木莲倒没胆子杀了苏霓儿,只是想着再气苏霓儿一回,使她小月子坐不利索,落下什么病根就太好了!
不曾想苏霓儿放了一把大火。
于是,躲在暗处的陈木莲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合上寝卧的大门......
陆卫青弄清事件真相后,不等陈木莲求饶,抽出背后的宝剑,一剑刺破陈木莲的心口,再抽出来捅上一剑,一剑又一剑......
等到陈国辅赶到的时候,他的女儿陈木莲被捅成了筛子。
自那以后,陆卫青就变了。
他变得阴冷狠戾、变得城府极深。
他稳固政I权、培养心腹,不肖几年便将陈国辅的势力打倒。
他将那些骂过苏霓儿的文人全部关起来。偌大的上京,再难有人敢诋毁苏霓儿的半句不是;
他将陈国辅带至苏霓儿的坟前,用陈国辅的血给苏霓儿祭拜。
做完这些,他心中再无牵挂,抱着苏霓儿的牌位,自焚于景阳宫......
苏霓儿的心一阵阵抽疼,疼得胸腔止不住地抖。
原来,她以为的“莺莺燕燕”,不过是陆卫青迫不得已的接受;
她以为的“负心”,从未发生过。
陆卫青从未和陈木莲有染,更不曾做过对不起苏霓儿的事;“孩子”也只是陆卫青当时用来保住苏霓儿、保住苏霓儿“皇后”之位的无奈之举。
她从未怀孕,何来的孩子?又何来的小产!
原来,陆卫青在她死后只活了四年。
他遣散大臣们费尽心机送来的“莺莺燕燕”,不娶妻不动情;他排除异己、痛杀陈国辅,却不留恋皇权,只为大仇得报后能有颜见她。
那些景阳宫种了四年的紫藤花啊,陆卫青亲手种下的紫藤花啊,全是他放不下丢不开的执念!
——“他们说,紫藤花开,四十九月不败,能锁冤魂;”
“他们还说,穿着红衣殉情,黄泉路上不忘前世。”
这些不是书上的祭言,是陆卫青前世和今生为她做过的两次殉情!
苏霓儿抱着锦被,哭得肝肠寸断。
外间候着的青衣听到动静,慌忙跑进来。
“皇后娘娘,您醒了?可吓死奴婢了,您睡了整整三日!”
这三日里,苏霓儿一直不醒,急坏了四位爹娘。
太上皇和吴将军不知从哪请来的道士,听说法力高强,有招I魂之术,现在还在外头的院子里唱着呢;
殷娘和吴夫人则去了佛恩寺,说是定要为霓儿求得平安......
苏霓儿:“皇上呢?他在哪?”
青衣抹一把鼻涕:“这些天皇上日夜不离地守着您,刚才还在呢!哦,对了,清袂大哥说皇上去了后山,说是很快就回来......娘娘?娘娘您去哪?您跑慢些!”
苏霓儿不理,挽着裙摆往后山跑。
陆卫青去后山干什么?
定是要为她摘蓝色的花儿!
那么高那么陡峭的山崖,跳下去不知有怎样的危险!!!
阳光绚烂的后山,黄色和白色相见的野花开满山坡。
连着晴了好几日,秋风带着金辉的暖意,空气中弥漫着思念的味道,独独没有陆卫青高大熟悉的身影。
苏霓儿对着望不到底的悬崖大喊——
——“陆卫青,下面没有蓝色火焰,我瞎掰的!我哄你的!!”
“你快上来!我原谅你了,原谅你了!!”
“我愿意和你在一起,愿意做你的妻,愿意做你的皇后......你快上来,快上来!!!”
苏霓儿跌坐在悬崖边上,盈盈美目晕着的水雾不住地往下滴,滴落在褐色的泥土上,滴落在她旁侧一截月牙色的衣袍上。
她赫然回头。
陆卫青琥珀色的眸子直直地凝视着她,斜向上的眼尾有淡淡的湿意。
他浑身脏透了,袍子上到处都是被树枝和岩石刮烂的痕迹,还有褐色的泥渍和杂草,隐在暗红色的血迹里。
苏霓儿就哭了,心碎成一片一片的。
她紧紧地搂住他,一如前世那个乖巧温顺、满心满眼只有他的娘子,唤他。
“夫君......”
陆卫青狠狠一怔,负在身后的大掌抖了又抖。
那修长的指拿着一串浓郁的紫藤花。
泥泞的崖底,没有蓝色火焰,却有繁盛的紫藤花,在无边的尽头肆意地绽放。
他指尖捻着紫藤花瓣,忽地就笑了,笑得昳丽多姿、笑得温润如玉、笑得恍若隔世。
他颤颤巍巍地抚上霓儿的发,一滴清泪落在她的额间。
他说:“真好,我的娘子回来了。”
......真好,那些古书上的祭语没有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