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旧友
第四天就是季奶奶请人算的迁坟的吉日。
一大早,季部长就领着季南烽兄弟俩拿着三提重礼去城里把大仙请来。
阮棠看着又是猪头,又是一对鸡,还有两盒京市带来的点心。
“这大仙什么来头?要送这么多东西才能把人请过来?”
就算是如今已经改革开放,但是青云大队的村民们过得还是跟以前一样,要说真有什么不一样的,也就是想吃顿肉更方便了,家家户户都养了不少家畜。
但是,口袋里的钱还是紧巴巴,所以这么老些东西送出去,媳妇都能带回来半个了。
季奶奶神秘兮兮地道:“这都是贡品,是表示咱们的诚意。大仙自然不可能看中这些俗物的。”
阮棠开始有些好奇这大仙的能耐,毕竟能让季奶奶都这般信奉,一定是有点水平在身上的。
“跟湘云比,那大仙水平如何?”
季奶奶沉吟了半晌,才道:“湘云那根本就是个文化人。”
阮棠懂了,那就是柳湘云不如那大仙有本事。
季奶奶为自己实话实说描补道:“等人来了,你就知道了。”
季奶奶虽然这般说,但是还是忍不住为阮棠普及余大仙的牛逼程度。
就算是十年活动年间,余大仙这种成分,一家子都要天天被斗,甚至还要被嘎。
因为受余大仙连累,余大仙一家子都被带着红袖章的折磨不堪自尽了,只留下了一个小孙女。
家破人亡,余大仙也存了死志。
可当菜刀一碰到她的脖子,就听到“当”地一声一刀两断了。
就好像是有个巨锋利的武器挡了一下,区区菜刀哪抵得过冷兵器?!
余大仙又不甘心就去跳河,可甭管她往身上绑多重的石头,愣是沉不下去。
就好像是有人拖着她浮在水面一般。
总而言之,不管余大仙怎么寻死,但是就是死不了。
余大仙三天两头寻死,她没死成,当初逼死她家人的那些人死的死,病的病,就连他们的家人也是如此。
其他的红袖章见了,纷纷不敢再动余大仙和她的小孙女,新队长还将当初从余家搜刮的东西全都打包送回了余家。
有了粮,余大仙自然也不想死,她想要把小孙女养大成人,这般才能对得起死去的儿子媳妇。
余大仙原本只想守着小孙女长大,但是她的名声已经传播了出去,有不少人偷摸地上门让她给算点什么,她能帮也就顺手帮一下。
对此,红袖章的都只当做没看到。
就这般,余大仙靠这一本事,偷摸地将小孙女养大了。
如今全部放开了后,余大仙的名声才传播了开去,但是这也不妨碍季奶奶对大仙的信任。
听季奶奶说:“我们那天去请余大仙挑日子,你知道那里面有多少人吗?整整六十八个人,我赶早六点去的,竟然有这么多人。
我原本已经做了准备余大仙腾不出空来迁坟,拜托她挑个迁坟的正日子就好了。
谁想,余大仙虽然看着冷冰冰的不好相处,但是听说季家有两个军人,她要为军人的家人迁坟,余大仙没再多说,一口答应了会过来帮忙迁坟,说是要让军人家属的魂魄安心,不让军人又要保家卫国,又要挂念家里。”
阮棠了然地点头,就冲这一份觉悟,阮棠承认这个余大仙不一般。
“奶奶,你放心,我一定会规规矩矩地敬重余大仙,一定不会冲撞了大仙。”
有了阮棠这句话,季奶奶就放心了。
过了一个小时,季部长父子三人将余大仙请到了家门口。
等车一停稳,季奶奶亲自给大仙开门,那模样就像是个小迷妹一般。
“余大仙,劳累您特意跑一趟。”
阮棠没想到这个余大仙穿着一身经过改良的短道袍,下身是宽腿裤子。
乍一看,好像是一件黑色的长道袍。
行动之间,余大仙行云流水。就光是看大仙走路,都隐隐有得道大仙下饭普度众生的感觉。
余大仙的胡兰头输得一丝不苟,还用头油给抹得锃亮。
果然,大仙也是注重形象管理的。
“季老太君过于客气了,收人钱财,替人办事,应当的。”
说话这么不会拐弯,果然更像是大仙了。
余大仙视线落在了阮棠的身上,微微颔首:“是个有奇遇的,有后福的。”
一句话,说得阮棠脚底生寒。
那一眼,就好像是透过了阮棠的身体,看到了别处。
余大仙说完这一句话,就收回了视线,询问季奶奶迁坟的东西可有准备好了。
季奶奶领着余大仙进了家门,将东西一一指给余大仙看。“我怕以防万一,所有的东西都准备了一份。”
余大仙看了之后,默了默。“也是缘分,都带上吧。”
季奶奶没听明白“这个缘分”是什么意思,但是生怕多问问恼了余大仙,招呼季部长和两个儿子将东西都带上。
季家没有女人不能上坟的规矩,但是季奶奶怕小白白兄妹俩太小,怕迁坟就吓着俩孩子。
余大仙倒是无所谓,“你们家的家人会护着两个小家伙,不会让旁的惊扰了小家伙。带上吧,你们的家人也想看看两个小家伙。”
一行人上了山,刚备上东西,就到了吉时。
季部长和季南烽兄弟俩一起挖开了土坟包……
阮棠打了一个激灵,感觉到一阵凉风扑面吹过。
“莫怕,是自家人中意你这个儿媳妇。”
阮棠:……本来没什么怕的,但是听完余大仙的安慰有一点被怕到。
幸亏,她是个医生,见惯了生死,也见过不少尸体,才没被吓到腿软。
等迁完坟,季南烽兄弟俩亲手在他们的母亲坟前栽下了两棵桑树。
等收拾完毕,一家人给季爷爷,季南烽母亲点了香,低语地告诉他们,“我们得走了,往后每年都会回来扫墓的……”
插上了香后,刚想下山,就听到季小弟的声音,“小白白呢?刚还跟在我身边的。”
因为插香要按照长幼顺序,小白白跟在季小弟的身后,季小弟没想到自己也就是一个弯腰的功夫,就把人给弄丢了。
因为季家迁坟,阮母等几个外姓人也不好跟上山帮忙。季南烽和阮棠要抱着小晚晚,就让小白白跟着季小弟。
就在季家人慌了神分散找小白白的时候,余大仙掐指一算,“在那边。”
阮棠谢过余大仙后,就往她指着的这边跑去。
自打改革开放后,后山这一片原本长满了比人还高的野草都被人给铲平整了,家家户户都修了自家人的坟。就连老旧的祖坟也都是族人们一起凑钱修了。
阮棠跑到了山侧,就看到小白白正蹲在一个坟头旁,撅着小屁股在拔草。
“小白白!你在干什么!”
小白白听到阮棠的声音,小脸一喜,“妈,你快来!这里有个坟好可怜,长满野草也没有人给他拔草,一定是没有家人了。”
刚刚在给季家迁坟时,小白白就听到了季奶奶在念叨:“别人家的坟头都修整得齐齐整整,还用水泥糊了,就他们家人的坟头乱蓬蓬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没了后人了……”
季奶奶说着,又对着自家老头子的坟又哭了一通。
可能是小白白鲜少见到季奶奶哭,所以对季奶奶说的话印象深刻。
他拿着香拜拜的时候,见到一只小兔子从他的脚边跳过,他追着小兔子跑了过去,小兔子到了山侧就不见了,他擦掉了口水想要回去找爸妈是时,就看到了这么一个长满了野草的土包。
阮棠帮着小白白拔草,一边还教育小白白以后不能在山上乱跑,“山里有老虎,有熊瞎子,这些都可都是会吃人的!看我,都忘了你爸他们都在满山地寻你,得先告诉他们一声,再来这……”
阮棠的声音一顿,她拔掉了一把野草后,露出了一块木牌:李温韦之墓。
阮棠早已遗忘的那一段记忆突然被唤醒。
李温韦……是沪一家属院里的李家哥哥。
至于其他的功过,都随着李温韦被处决,尘埃落地……
阮棠将木碑上的土擦干净,“走吧,咱们给李叔叔也修个坟。”
阮棠抱起小白白,寻到了季家人,只简单地说明了这里头埋的是她一个旧友……
阮棠说明了想要给李温韦修坟的意思,季家没人反对,反正他们怕出万一多带了东西。
他们想起了余大仙未上山时说的“既是缘分,那便带上吧。”
这大概就是余大仙说的缘分?!
季家人再看余大仙,情不自禁地带了敬畏。
季奶奶道:“那需要择日吗?”
阮棠摇头,“再相遇就是缘分,不必择日了。”
她想,李温韦埋在这儿,或许就是不想要再被人打扰。
余大仙淡然道:“那便听你的。”
季家人一起动手,将李温韦的坟修缮了一新,才下了山。
季家将余大仙送了回去,阮母烧了一锅热水给一大家子洗澡。
阮棠给两个孩子洗了后才给自己洗。
刚洗完回到屋子,季南烽就带着一身水汽回来了。
“这么早就回来了?”
季南烽点头,与阮棠道:“你那个旧友,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是你那个李哥哥?”
说着话时,季南烽的手已经不老实地掐上了阮棠的细腰。
阮棠没想到季南烽记忆力这么好,李温韦化名弓彪在红阳县拉了一条暗巷,后又离开红阳县去了沪市找大李叔和他大儿子报仇……
这都过了多少年,季南烽竟然还记得。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我印象中的李温韦哥哥,就比小白白大不了几岁,坐在阳台边,天天捧着晦涩难懂的书看……”
嘶!
季南烽这个狗东西竟然咬她!
“你是属狗的吗!”
“这么小的事情竟然记得!果然青梅竹马还得是你的李哥哥!”
阮棠吃痛推开季南烽,“他都可能化成了一捧土了,你吃这些有的没的飞醋有意思吗?”
季南烽用实际行动证明,他就是吃醋。
李温韦这狗东西,竟然让人将自己葬在季家后面的后山上。
竟然还离着季家的坟冢这般近!
这是何居心都不用他明说!
只要阮棠是季家媳妇的一天,阮棠给季家人扫墓,一定会顺便去李温韦的坟头去看看,然后再说几句话……
阮棠再一次尝到了醋劲太大的后劲。
季南烽这狗,折腾得她一晚上没下地,就连第二天早上都没能起来。
等阮棠大中午地扶着腰下地吃饭,所有人落在她身上的视线都烧得慌。
等吃完了饭,阮母还特意追到了房间里来找她谈话。
阮母是个很开明的母亲,鲜少关心儿女的私**。就连季舟一把年纪了还未结婚,她也就是在信中委婉地表达了季舟已经到了结婚的年龄,可以考虑结婚的事情了。
但是这次,阮母思来想去还是要关心一下女儿的房中事了。
“我早几天看到了咱们沪一家属院里的雪晴,当初多爱美的一个小姑娘,这些年因为接连生了四个孩子,整个人都老成了什么样了……”
阮棠听得一头雾水,“妈,你不会特意来跟我说这个吧?”
她这会儿只想再回**补补觉,顺便让季南烽那狗赎罪——给她好好按摩按摩!
阮棠曾与阮母说过,杜雪晴明里暗里对他说过多少不堪事。
“咳,我想说的是,你也要节制啊!我知道你跟南烽关系好,但是小晚晚还这么小,你要是再怀上一个,不管生还是不生对你身体都是极大的伤害……”
阮棠羞恼地俏脸通红,顶着阮母关心的眼神,深吸一口气,张了张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你看杜雪晴以前多标致的一个姑娘啊,就因为接连生,你可千万别踏上她的老路啊,妈知道你们年轻,干柴烈火……”
阮棠怕再任由阮母说下去,她的脸都要被抖落干净了。
将地上的行李箱一开,丢出了一个布袋子。
“我们平时都有做措施。”
阮母看着满满的一布袋子的套子,凌乱了。
就连走出房间脚步都是乱的……
她觉得,以后还是少关心儿女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