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有一说一, 叶晨夕一大早抵达学校就来找宋媛媛,确实是想与她简单聊一聊昨晚的失误和乌龙,把事情说开避免以后出现间隙。
但她没想到这个谈话会混入和恋爱有关的话题。
.........还是针对自己的表白。
托花池濯和井熠昨天晚上的福, 现在乍一听到宋媛媛的话,叶晨夕竟然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 理智地提出谈一谈。
说起来,她还不知道井熠那个家伙今天是什么反应、记不记得昨晚的事。
“好、好的。”
站在面前的清秀少女依旧散着那头柔顺秀丽的棕黑色长发,她深深低着头,垂下来的头发几乎遮住了整张红爆的脸, 看不清楚具体的表情。
就如同前几天那样。
少女的声音像懦弱的小猫一样:“在这里吗?”
这里肯定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
叶晨夕心情复杂地张了张唇瓣, 她忍下心里的怪异, 思考了一下哪里没有人而且适合她们两个过去。
校庆节不会有人征用, 就算征用也不敢随便前往的地方, 叶晨夕脑子里第一个冒出的就是花池濯昨夜向自己表明心意的地点——天台。
那里身处教学楼顶楼, 没有社团开展活动, 平时的话由于林子辰经常待在天台,普通的学生也根本不敢进去。
“……去天台吧。”
“天台?”宋媛媛红着耳朵抬起头, 又悄悄移开,她捏了捏自己的裙摆低声说道:“好……”
“嗯。”
叶晨夕的心情更复杂了, 她也将视线别到一旁,单手插着兜看似冷酷无情地带着身后的少女离开小吃街,实则心里正在不断反思, 女主角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自己的。
她以前想的实在是太简单了。
光顾着自己走友情线, 却忘了认真关注这些人内心的想法,说白了她还是不走心, 才会铸成今天的后果。
不幸中的万幸,比起花池濯和井熠那两个原书中的男(重音)主角, 叶晨夕可以理解宋媛媛为什么对自己抱有好感。
她之前做了很多攻略女主角的举动,包括但不限于把外套借给对方穿,每天一起吃饭,偶尔照顾一下人家,虽然叶晨夕自己这边把宋媛媛当闺蜜,但在人家女主角的视角里,她是个男的。
对方的感情久而久之变了味,比花池濯和井熠更令人接受一些。
.........话说她不会不知不觉承担了男二该走的戏份吧!?
怪不得林子辰和宋媛媛的进展停滞不前,叶晨夕一直觉得这俩人没有原著写的那样亲近,之前甚至怀疑他们互不认识,直到前两天看见他俩在大剧场谈话才打消了一点心思。
思及这里,叶晨夕忍不住侧过头重新去看宋媛媛,却见她也在心不在焉地回头看着身后,零碎的刘海在眼前投下了一片阴影。
“怎么了?”
叶晨夕疑惑地跟着她一起转过头,还不等把身体彻底转过去,宋媛媛突然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用力拉住她的手臂,红着脸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
“我们走吧,叶晨夕,我、我有话对你说。”
“……嗯。”
叶晨夕表情再次梗塞起来。
余光中貌似看到一抹棕褐色的身影一闪而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来不及多想就被宋媛媛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只能收回视线,心情沉重地避开人群继续迈向教学楼。
井熠今早从**起来的时候,觉得自己死透了。
脑壳痛得像被人抡了一拳,喉咙也特别干,眼睛又肿又疼,这还不是主要的,重要的地方在于他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了。
耳朵上的饰品和手指上的几个戒指都没摘,戴了一晚上不说,他抓了几下头发仔细回想起最近的记忆——
【你、你能不能喜欢我啊?】
【我可以做下面那个。】
【求求你了,叶晨夕。】
井熠:“..................”
咔嚓。
大拇指上的指环差点被捏变形。
他,他到底都干了啥啊?!!!!!
差点把屁股后面的枕头扔出去,头发杂乱的娃娃脸少年手忙脚乱地去找自己的手机,翻出叶晨夕的聊天页面,下意识想看看对方的状态。
不曾想,看到了两条未读消息。
【是咸鱼呀(爱心):井熠,你今晚喝醉了,回去喝点醒酒汤吧。】
【是咸鱼呀(爱心):其他的话我就当没听过,晚安。】
指节用力握紧手机,井熠又想哭了。
明明现在根本没喝醉。
他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直到管家过来提醒自己早饭再不吃就凉了,井熠才垂头丧气地洗漱换衣服,抱着手机下了楼。
由于早饭没吃几口,他出门的时间反而比平时早不少,到了学校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连自己的社团都没兴趣探望。
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了大半天,井熠已经想着去活动室待着算了,却冷不丁看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
对方扶住一旁的树干,手背纤瘦苍白,黑色的碎发垂下去,苍白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白得可以清楚地看清血管,看上去似乎不太舒服。
井熠下意识就想上前,他睁着一双肿兮兮的眼睛,还不等开口叫出声,叶晨夕忽然直起身子,活像有东西追赶一样离开了原地。
“..........”
怎么走的那么快啊。
井熠委屈,忍不住蹭了蹭肿兮兮的眼睛。
再然后,他看到了那个女生。
那个昨晚光明正大和叶晨夕嘴对在一起的戏剧社演员,记得她是那个一年A班的特招生。
被对方瞥了一眼,井熠双眼发红地僵在原地,本就没像往常那样、用定型喷雾好好打理的摩根烫头发彻底塌了下去,脸颊逐渐失去血色。
他站在原地犹豫了大半天,左右踱步,无视周围投过来的不少视线,还是决定跟上去看看。
井熠觉得自己一定是个受虐狂。
只要想到叶晨夕和他喜欢的女生偷偷独处就浑身难受,但心里的酸涩打消不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他止不住想跟过去,得知那两个人在聊什么,是不是在一起了。
明明昨天捅破了纸窗户,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
“吱呀。”
推开天台的铁质大门,不自然的冷风立即拂上露在外面的皮肤,叶晨夕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沉重的大脑也清醒了许多。
抬眼望去,空旷的天台已经被人收拾的干干净净,散落满地的玫瑰花瓣消失得无影无踪,看不出一丝浪漫的痕迹。
“阿秋——”跟在身后的宋媛媛貌似打了一个小喷嚏,叶晨夕闻声转回头,刚好看到她下意识捂住鼻子,拽了拽校服的裙摆。
女式校服就是这点麻烦,天气半冷不冷的时候露腿会着凉。
叶晨夕想了想,低头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走过去披到了对方肩膀上,反正她穿着长裤并不觉得冷。
宋媛媛略微睁大了一点眼睛,脸蛋红红地拉住外套:“你给我的话……”
“没事,我不冷。”
叶晨夕依旧保持着单手插兜的酷哥姿势,实则内心已经思考怎么拒绝对方了。
她决定和宋媛媛坦白自己的身份。
以对方的人品自然不会到处宣扬,如果知道她是女生,先前做的那些事也只是出于女生的角度帮助她而已,宋媛媛应该就会收心了吧?
花池濯是早就知道她的性别,没有被骗住;井熠的话……被骗了也甘愿接受她的性别,性取向暂时薛定谔,而且那个家伙是醉酒状态不太好评价;宋媛媛却是实实在在以为她是男的,喜欢上了男性这个表象。
“谢谢你。”
看似腼腆的棕黑发女主捏住披在肩膀上残留着温度的布料,脸颊上的红色并没有减退,她抬起头,主动打开了那个令两人都沉默的话题:“叶晨夕……我,我不知道你刚才听没听到刚才的对话。”
“我想在这里和你认真重复一遍。”
“我,我喜欢你。”宋媛媛抿紧了唇:“不是朋友的那种。”
空气因为她的话而再次变得静谧。
这是一种不同于昨天晚上的冷静氛围。
叶晨夕张了一下嘴,她忍不住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但还是没有打断对方,任由难得鼓起勇气的少女把话说完。
“我知道我们两个有身份差距,你是理事长的儿子,身边都是上层圈子里的朋友,我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特招生。”
“我以前看不起那些高高在上的富家子弟,觉得他们不过是凭借父母赚来的钱在挥霍而已。”
“但是我现在改观了,叶晨夕。”
宋媛媛握紧五指,咽下嗓子里的紧张:“你没有看不起每一个身份普通的人,也没有践踏每一个人的自尊,虽然一副对大家拒之门外的样子,但是内心真的很温柔。”
就像她的光芒一样。
“我觉得你有很多不愿意做的事。”
她努力上前踏了一步,平日里文静腼腆的双眸在此时意外的坚定,散发出自信认真的漂亮光彩:“也不希望你为难。”
“所以,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提升自己,攀爬到自己能够抵达的最高位置,不在身份上拖沓你。”
“将来凭借自己真正的本事达到与你一样的高度。”
“我……我知道我有些自说自话。”天上的冷风轻轻吹起了少女柔顺的发丝,也吹亮了她眸中的一抹水雾:“对不起。但是,这是我私自对自己定下的约定。”
“我一定会完成这个目标。”
宋媛媛的眸光锃亮,眼中的坚定如同大山一般不可撼动。
其实,她一直没和别人说过,就在校庆节的前一天,戏剧社在大剧场进行倒数第二遍彩排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不为人知的事。
由于临时加入演出,业务不熟练的她比其他演员还要刻苦百倍,尤其是第6场王子的个人秀,叶晨夕演完他的那部分便离开了,宋媛媛却一直停留在舞台场地练习。
她没有想到,自己在中场休息的时间点遇到了林子辰。
那个学生会人气不亚于F1、以温柔和好脾气著称的副会长。
宋媛媛对这位拥有天使神颜的F2了解不多,印象最深的一次只有叶灏的生日宴会上,对方毫不犹豫地跳下泳池救了她们。
宋媛媛也没有想到,在自己指完路说明叶晨夕不在这里后,林子辰非但没走,反而若有所思地停在了原地。
“你喜欢阿夕吧?”
宋媛媛:“...........”
明明没见过几次面,这个面相看上去极为温和的俊美少年,竟然一句话点出了她内心所想。
“我没有阻止你或者评价你的意思。”
林子辰笑笑,嘴角的弧度却没有语气表达出来的那般温和:“只是,你还不了解阿夕。”
“多观察观察她周边的事物,无论是身份,阅历,身边人的态度………”
“也许观察到最后,你会发现你们并不能走到最后。”
宋媛媛:“..........”
她咬紧了唇瓣。
虽然不知道这个林子辰是什么意思,但是对方有句话说的没错,她还不算了解叶晨夕。
身份鸿沟是自己与这所学校正常入学的学生们最大的差距。
两个人后面都没再聊什么,原本离开的叶晨夕很快便回来了,宋媛媛没有插.入他们两人的交流。
F2确确实实点醒了她,宋媛媛以前就隐隐觉得叶晨夕并没有外表那样自在,接下来这两天在认真观察和反思回想之后,她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所以她努力打断了叶晨夕和其他人的交流。
那些男生一个个说的冠冕堂皇,也不过是为自己的行为安上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罢了。
叶晨夕根本不知道如何回应宋媛媛。
天台上的风同时吹起两个人的碎发,容貌秀气的少女表情实在太过闪亮,完全让人不忍心破坏她眼里的光芒。
说实话,当她听到宋媛媛说自己在做不愿意做的事,叶晨夕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
这样下去是真的不行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继续真的是在欺骗女主角的感情了,到时候暴露女扮男装的秘密也会猛掉一大截好感。
而且叶晨夕自认为自己性取向正常,对女生没有任何兴趣。
既不喜欢女孩子,也不想和女孩子交往,她只想和宋媛媛做好朋友。
“其实,你还不了解我。”
默默吐出这句话,叶晨夕故作清冷的声音割裂了天台上凝滞的气氛,她将平时压低的声线恢复了几分:“你真的喜欢我吗?”
“哪怕我是这样的人?”
保持着疏离感垂下头,叶晨夕没有继续废话,而是毫不犹豫地开始解自己白衬衫的扣子。
戏剧社的表演已经结束了,她今天没穿肌肉衣,单纯裹了白色的束胸带,一旦脱掉衬衫什么秘密都会一览无余的展露出来。
“诶?”
宋媛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面前的少年在做什么,等看清她的动作,双眸登时睁大,爆红着脸颊背过身去:“叶晨夕?!”
“你、你是接受我了吗?”
“但但…但是直接在这里,不是有点太快了!虽然我不介意.........”
叶晨夕:“...........”
这个年纪的高中生到底都在想什么。
让宋媛媛把身体转回来,她彻底脱掉上半段衣服,露出光滑的肩头和无法作假的女性特征,确定对方看清楚后便默默将衬衫重新系了回去,毕竟天台上脱的太光还是比较冷的。
“看清楚了么?”
“我是理事长的继子,不,继女。”
声音因为说出真相而变得愈发冷清,叶晨夕的思路也开始清晰起来:“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我必须穿男装上学,这件事叶景裕和我继父叶弘国都知道,20岁以后我妈就要让我恢复身份,开始物色联姻对象了。”虽然她才不会乖乖遵循就是了。
“你不该喜欢我,媛媛。”
她无奈地笑笑,轻松整理好身上的衬衫,抬脚朝着愣愣的宋媛媛走过去,抬起手轻柔地触碰少女温热的脸颊:“我只把你当朋友。”
“我很高兴你拥有想要攀登到高峰的心情,但我希望你是为了你自己。”
..........
叶晨夕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是足够震撼。
宽敞幽静的天台只剩下呼呼的风声,以及她的余音盘旋在广阔的头顶上空无声地回**。
谁都不知道,震惊在原地的不止是站在对面的女主角。
还有一道躲藏在天台门后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