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磊敲了一下严芙的脑壳：“胡说什么？”

　　“不是！”严芙捂着脑袋, 还是不能相信，“我哥怎么还活着呢？”

　　在她很小的时候，妈妈就会指着照片告诉她这是哥哥, 哥哥特别喜欢她，从小抱着她到处显摆。

　　她问哥哥去哪了。

　　“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去了很远的地方。”

　　严芙多聪明呀，她长大了一些之后, 就明白了——

　　她哥死了。

　　如果家里人死了，大人不想让小孩伤心, 就会告诉这个小孩, 那个亲人去了很远的地方。

　　严芙其实还挺伤心的。因为她哥长得真的很好看。

　　有一次同学炫耀哥哥, 她忍不住说：“我也有哥。”

　　同学斜眼看她：“我哥会接我下学，你哥呢？怎么从来没见过。”

　　严芙躲起来哭了一鼻子。

　　不哭，不哭，要坚强, 擦干眼泪, 她对自己说。

　　哥哥一定在天上看着她呢。

　　她要做一个坚强的妹妹。

　　严湘：“……”

　　乔薇：“……”

　　严磊：“……”

　　警卫：“……”

　　黑衣警卫经过那么严格的训练，脸上都有点抽抽。

　　虽然哭哭笑笑, 终于一家人团聚了。

　　遗憾的是，乔薇很想亲自下厨为他做一顿饭却不行。严湘的警卫级别太高，他的饮食都是专人负责的。

　　大家很默契地不去问严湘的工作到底是做什么的。

　　只要知道他为国家做出了重大的贡献就可以了。

　　倒是严芙，终于跟哥哥相见，竟然完全没有隔阂, 飞快地就亲热得不得了。

　　但她有一件事对哥哥非常不满。

　　“哥你给我起名字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过脑子啊！”她抱怨, “严芙, 严芙, 同学都叫我艳福。”

　　小朋友的名字但凡有个近似的谐音，在小学阶段一定会被起绰号, 这是逃不掉的命运。

　　严湘：“呃……”

　　“对不起啊。”他揉着她的头，温柔道歉，“哥也是第一次给人起名字。”

　　“算啦。”严芙很大方地摆摆手，“我就不计较了。”

　　一家人都笑。

　　乔薇问他：“能待多长时间？”

　　严湘说：“三天，我只有三天的假。”

　　乔薇点点头。

　　严磊问：“要见见军军吗？他就在军区。”

　　严湘看向警卫，警卫摇了摇头。

　　严湘轻轻叹气：“不用了。”

　　赵建军不在核准的安全名单里。

　　晚间，严湘和父母在庭院里乘凉。

　　他问乔薇：“最近关注新闻了吗？”

　　他眼含期待。

　　严磊不明其意。

　　乔薇想到之前让她觉得异样的新闻，她眼中闪过明悟。

　　原来不是错觉。

　　她力量微小，只能改变身边一些人一些事。

　　可严湘是超越了维度的设定，他可以影响国家，影响世界。

　　她点头：“我看到了。”

　　严湘笑了。

　　他知道妈妈会懂。

　　严湘这三天哪里也没去，就和家人待在一处。

　　三天后，他离开了。

　　“现在安全条例和以前不一样了。”他说，“我们是可以联系的。虽然麻烦些，需要中转。”

　　时代不一样了，国际形势也不一样了。

　　毕竟不是六七十年代，天天防备着资本主义国家核弹飞过来的时代了。

　　专家会非常忙碌，但不至于和家人隔离一辈子了。

　　乔薇点头：“好。”

　　严芙有点扭捏，但还是在严湘临走前交给他一沓子信封：“给你的。”

　　严湘诧异：“是什么？”

　　见他想拆开，严芙急忙阻止：“你回去再看，回去再看！”

　　她脸有点红。

　　严湘点点头，再一次告别了父母和妹妹，坐车离开。

　　在车上，他拆开了信封。

　　字迹从歪歪扭扭，到渐渐整齐秀丽。

　　原来是严芙这些年写给“去了遥远地方的哥哥”的信。

　　与其说是信，还不如说是日记一般。

　　点点滴滴，记录了小女孩成长的轨迹和心事。

　　严湘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落了下来。

　　他为了自己的梦想，错过了妹妹的成长，却在这里得到了补偿。

　　随着一年一年的新闻播报，乔薇眼睁睁看着这个世界越来越偏离她原来的世界。

　　这个世界里，国家的军事科技突破的速度超乎想像。

　　一个更强大的东方大国，以更快的速度复兴。

　　整个世界的局势都因此变得和另一个世界不同。

　　乔薇无限感慨。

　　这是不是就是网上那些人想看到的世界啊。

　　大概就是。

　　托安全条例的调整之福，严家人现在可以和严湘取得联系，虽然中转起来略麻烦，但也远比前些年完全失联强太多了。

　　尤其是严芙，她一年要给哥哥写好几封信。

　　小少女渐渐长大，有太多的心事，不乐意告诉讨厌的家长们，只想跟远方的哥哥倾诉。

　　青春期真是太让人操心了！

　　以至于为国运效命的哥哥都不得不百忙中主动通过安全线路联系了母亲：“小心点，有坏小子勾搭芙芙呢。”

　　太生气了，什么档次啊，勾搭我妹妹为他患得患失的。

　　好想一发导弹射过去。

　　严芙遭遇亲哥背刺！

　　气得三个月没给他写信。

　　哥哥就是第二个爹！跟家长一样不可信任！

　　时间进入九十年代，此时严磊升任军长，乔薇进入了省委。

　　严芙考上了QH大学。

　　她虽然不像哥哥那样被世界设定为超维的存在，但大概是沾了父亲男主光环的光，也是头脑聪明的大学霸一枚。

　　北京有吕大大一家照拂，爸妈一点都不担心她。

　　倒是严芙打电话回来：“妈，现在联系得上我哥吗？”

　　“联系不上。”乔薇说，“他不是之前留过言吗，又进入高密项目了。断联，得等他出来。”

　　“那他什么时候出来啊？”

　　“那谁知道呢，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

　　国家的技术突破已经让乔薇麻木了，毕竟是个有挂的世界。

　　爱怎么发展怎么发展吧，这也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

　　严芙气死了：“那你给他留言。”

　　“让他消停点！我是来上学的！别给我整那么多事！”

　　“一天天的，老泰斗们都过来看我，跟瞧大熊猫似的，我还能不能好好上学了。”

　　一群照片放在宣传栏里的老人家天天来看她，对她嘘寒问暖。这日子没法过了！

　　摔！

　　乔薇和严磊倒是不操心严芙的大学生活。

　　他们现在操心严湘的个人生活。

　　严湘二十八了，依然单身，女朋友都没有一个。

　　实验室就是他的女朋友。

　　奈何他们虽然是严湘的爹娘，也鞭长莫及。

　　一直到时间又过去四年，严湘忽然联系了家里：“我结婚了。”

　　“我带她回去跟你们见个面。”

　　严湘的妻子称不上漂亮，但她气质很不同，有些冷冽。

　　有一种过于理性的感觉。

　　乔薇甚至暗搓搓怀疑她是不是AI机器人，毕竟严湘身边有什么玄幻的东西她也不会惊奇。

　　但人家确实是真的活人。

　　“她是天才。”严湘说。

　　能得他一句“天才”，她就不是普通的天才了。

　　乔薇轻轻抽气，又长长吐气。

　　她虽然盼着严湘能有伴侣，但又不希望严湘的伴侣只能予以他生活上的陪伴，感情上的慰藉。

　　天才是需要被理解的。

　　她和他是一样的人，那真的太好了。

　　“她的原生家庭不太好，一直不能理解她，给她带来很多痛苦。”严湘告诉妈妈，“她没有我幸运，所以性格有点冷淡。她其实是很好的人。”

　　乔薇说：“没关系，她是和你一起生活，你和她能相处融洽就行。”

　　到临走的时候，那个姑娘向乔薇道别。

　　“我羡慕严湘。”她有些笨拙地表达情感，“他是很温柔的人。我一直都想知道什么样的家庭会养成他这样的性格。现在我知道了。”

　　乔薇叮嘱她：“你们两个要互相照顾彼此。”

　　两个人都点头。

　　他们那样的工作，下一次见面又要好几年。

　　果然再次见面已经是乔薇55岁这年了，她退休了。

　　严湘和妻子回来，还带着孩子。

　　这孩子三岁了，虽然通过电话，但是还是第一次见面。

　　乔薇和严磊终于升级做了爷爷奶奶。

　　两个人抱着孩子不愿意撒手，还计较对方抱的时间更长。

　　严湘夫妻对视了一眼，道出了来意：“我们想把孩子交给你们。”

　　他们两个人的工作太特殊，在实验室一待很多天不回家也是正常的。

　　夫妻俩认真地讨论过，觉得把孩子交给保姆抚养，不如交给爷爷奶奶。

　　严湘的妻子跟乔薇单独沟通：“我可能无法胜任母亲。”

　　谁都想事业和家庭都圆满，但哪有那么容易。

　　她说：“我很希望孩子能像严湘那样成长。”

　　乔薇说：“我们尽力。”

　　儿子儿媳离开了。

　　乔薇和严磊抱着孩子转身回屋，准备含饴弄孙。

　　严磊说：“该我抱会儿了吧？”

　　“我还没抱够呢。”

　　“你已经抱了很长时间了。”

　　“就没抱够。”

　　“啧。”严磊也不争了，他直接行动。

　　乔薇惊呼：“哎哟，你干什么！”

　　“你抱孩子，我抱你呗。”严磊连着妻子和孩子一起抱起来。

　　“要死了，快放下！你的老腰要不要了！”

　　“我不到七十，就不算老。”严磊哼哼，“别乱晃，摔着你。”

　　【全文完】

　　癸卯·小雪大雪间

　　袖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