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要涨田税,对老百姓的冲击还是挺大的。
陈明义就是在担心家里维持不下去,所以才让吴氏去问问陈仲谦的意思。
见吴氏垮着脸回来,他不用问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吴氏说道,“以后可别叫我去找那两个黑心肝的东西,全然不顾我们死活,我都开口跟他要了,他也不给,地还是让三叔家种着。”
陈明义脸色不好,他觉得自己是陈家的一家之主,就算陈仲谦已经分家出去了,但他这个爷爷的面子陈仲谦必须要给。
可事实是,陈仲谦根本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分家之后他就从来没讨到过好处。
他还在想要怎么把这件事办成,吴氏在一旁说道,“我看咱们就别惹他不高兴了,仲谦县试可是考了榜首,万一他之后也考得好呢?”
“你不就是想陈家出个厉害的人物嘛,也许会是他,现在把他惹急了有什么好处?”
陈明义一拍桌子,“仲达哪里就比他差了?”
吴氏说道,“那要是两个都好,咱们不就更有福气了,将来两个孙子孝顺,你非要把关系给弄僵了。”
陈明义冷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吴氏叹气,“你就在家里能耐,动不动就不开口,今年秋天可就要涨田税,咱们家里收的粮食将将够吃,再涨田税拿什么去交?”
陈明义骂道,“那你们下地干活儿就用心一些,地里的杂草比人还高,庄稼能长得好?”
吴氏撇嘴,“你倒是会说,你怎么没下地干活啊?真把自己当老太爷了。”
她说完就去忙别的了,一直盼着过好日子,几年下来,怎么日子越来越差了呢?
之前家里家外的活儿都有林喜悦干,还有个陈秀云,几乎不用她来动手。
现在那两个人都不在家了,她要不动手就只能使唤杨氏,杨氏又懒,踢一下动一下。
再者就是杨氏勤快也忙不过来啊,如今家里就这么几个人,当真是越过越差,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
……
三月底放旬假的时候,陈仲谦带上许多林喜悦准备的东西去了一趟青台山,岳也跟着一起去了。
“仲谦,今日嫂子怎么没跟着一块儿去啊?青台山也有嫂子的师父呢。”
陈仲谦说道,“我三太爷爷前日染了风寒,年岁大了,喜悦不放心走。”
岳也安慰他,“放心吧,肯定不会有事的。”
两人到了山上,老太太一看到他们就问,“有没有给我带酥糖。”
陈仲谦把一个盒子递出去,“这一盒子全都是,喜悦知道你爱吃。”
老太太高高兴兴地接过盒子到屋里去吃了,全程没有看自己孙子一眼。
岳也也已经习惯了,奶奶连他爹都不爱搭理,更何况是他这个当孙子的了。
陈仲谦把带来的东西一一分类,告诉他老师哪样是什么,闲云先生满意得很。
陈仲谦没有看到老头,“岑老先生呢?”
闲云先生撇撇嘴,“前日不让他喝我的酒,又跟我赌气了,去找他朋友了,反正他朋友多得很,也不只有我这一个。”
陈仲谦和岳也对视一眼,怎么从这话里听出点儿酸味呢?
中午闲云先生下厨做了一桌好饭,老太太坐上桌就说道,“酥糖不怎么甜。”
陈仲谦笑了笑,“喜悦说您不宜吃太甜的,所以特意做了这不甜的酥糖,每日多吃几块也不碍事。”
老太太哼哼道,“就是觉得饴糖太贵,不愿多放糖罢了,扯那么多借口,让我那倒霉儿子给钱不就得了?”
陈仲谦根本不用解释,因为他知道老太太就是这个性子,知道喜悦关心她,心里不定多高兴了。
“那下次就不让喜悦做了,反正您也不爱吃。”
老太太把筷子一放,“我看你也别来了。”
傻子,竟然连她的心思都不懂。
闲云先生又把筷子递到她手上,“怎么能不来?这可是我徒弟。”
老太太看了陈仲谦一眼,“下次多带一点。”
“嗯?”
“不是都说了每日能多吃几块吗?不多带一点怎么够吃。”
几个人憋住没笑,真是拿这老太太没有办法。
吃过了午饭,闲云先生就让陈仲谦去他的书房。
岳也没有跟过去,虽然这是他爷爷,但是又不是他的老师,不能偷师的。
结果闲云先生又出来了,“你一个人傻站在那儿干什么?”
岳也还没反应过来,陈仲谦说道,“快进屋里来吧,外面不冷吗?”
岳也这才高兴地笑了起来,“来了来了,我马上就来。”
闲云先生不会像书院的先生一样给他们上课,他会提出问题,让他们给出自己的答案。
最近谈论得最多的也就是田税了,陈仲谦和岳也分别说了自己的看法,闲云先生点了点头。
“你们对朝廷失望,对皇上寒心,可是也改变不了事实,如今大战在即,只有迅速充盈国库,才会为我国增加一点胜利的希望。”
岳也说道,“可是百姓受的苦又如何补偿?”
闲云先生笑了笑,“国家不论兴亡,百姓总是吃苦的,世代如此。”
岳也气盛,“当初又为何要打仗?这场战争持续二十年,生灵涂炭,从优势打成劣势,最初只是为了争夺一座山头,如今竟成了这样。”
“就算是最后战争胜利,百姓心中对朝廷的怨念又如何消除?若是上位者得不到百姓的爱戴,国家必定无法兴盛。”
闲云先生摸了摸胡子,“子恒心怀天下百姓,若是做了父母官,当地百姓必定真心爱戴。”
岳也拱了拱手,“不敢受赞,也许等我哪日真的成为了父母官,又会有如今想不到的苦衷。”
闲云先生又问陈仲谦,“下月便是府试,若是题目和田税相关,你是否会将心中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陈仲谦点头,“我想既然是考试题目,就应该按照心里所想作答,不知道谁对谁错,但至少能让对方看到不一样的答案。”
闲云先生说道,“那你知道,如果说实话,可能会有什么后果吗?”
陈仲谦又点头,“名落孙山。”
闲云先生笑了笑,“不愧是我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