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昭碰到方氏和梁奶奶，她们送梁清文来考场。

　　三人一道去北街，路上梁奶奶要买茶叶，方氏赶着回去干活，花昭便陪着梁奶奶去了京城最大的兰香茶楼。

　　“伙计，有丰山铁观音吗？”

　　“老人家，你来的正好，我们店里还剩下二两丰山铁观音，你再来晚些，可就卖没了……”

　　“那拿来给我看看……”

　　梁奶奶在看茶叶，花昭走到厅堂里，欣赏墙上的画作。

　　是梅兰竹菊四君子。

　　花昭看到右下角的署名，出自范老之手。

　　“三小姐，我家主子有请——”身后传来声音。

　　花昭转头，是个不认识的面孔。

　　“你家主子是哪位？”

　　“三小姐上楼便知道了。”

　　花昭挑眉，没吱声。

　　那人道：“三小姐莫怕，这里是兰香茶楼。”

　　皇亲贵胄都喜欢来兰香茶楼。

　　这里又临近顺天府，谁敢闹事，花昭自然也明白。

　　“稍等。”

　　花昭去给梁奶奶打了声招呼，又随人去了二楼的雅间。

　　雅间门推开，是一道仕女屏风。

　　等她往前走几步，方才那人已经带上房门出去了。

　　花昭绕过屏风，看清楚坐着的男人。

　　七皇子殿下。

　　江承墨手持着茶杯，也没看花昭，而是不疾不徐地浅酌一口茗茶，才抬眼看花昭。

　　“坐。”

　　花昭客气问道：“七皇子殿下有事吗？”

　　江承墨抬眼看面前的少女。

　　那双杏眸里只有冷淡与从容。

　　明明在考场前，她笑的那么高兴，好似有骄阳在她眼底绽放光芒……

　　往日见着他时，眼里也只有痴迷。

　　江承墨捏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

　　“我给你一个机会。”他开口道，捕捉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花昭愣了下。

　　她这是不敢相信么？

　　江承墨的手指摩挲着杯身。

　　也是，痴迷他这么久，怎么可能说放弃就能完全放弃……

　　“你与季承儒和离，我纳你为妾。”

　　花昭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再说一遍？？？”

　　江承墨很满意她的反应，“你没听错，只要你与季承儒和离，我便纳你做妾……”

　　说着，他的语气顿了下，“以后我接你入宫。”

　　花昭看着江承墨，“我是做了什么让你看顺眼了不成？你给我说说，我好让你再看我不顺眼。”

　　江承墨：“…………”

　　“殿下要是没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花昭转身，从屏风旁走过。

　　身后传来声音，“你在欲擒故纵？大可不必，你若听话，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

　　花昭回头，“殿下，我以为我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说完，她也没等江承墨说话，推开房门往外面走去。

　　花灵儿走上楼梯，停下脚步，将耳边的碎发捋到耳后，又整了整自己袖子上的皱褶。

　　只是。

　　她手上的动作一顿。

　　看到七皇子殿下专属雅间里走出来的女人时，她的脸色变了。

　　花昭也看到花灵儿。

　　她当做没看到，从花灵儿身边走过，往楼下走去。

　　“花昭，你还要不要脸，你不要忘记了，你现在已经嫁人了！”

　　花灵儿压低的声音传入花昭的耳朵里。

　　花昭停下脚步，她斜睨花灵儿一眼，“这话你应该对七皇子殿下说。”

　　“什么意思？”花灵儿一脸戒备。

　　“就你想的那个意思。”花昭冷笑。

　　花灵儿的瞳孔猛地一缩。

　　花昭已经下楼了。

　　花灵儿在门口深呼吸，调整自己的状态。

　　雅间的门没关，花灵儿走了进去。

　　绕过屏风，她看到江承墨站在窗前一动不动。

　　鬼使神差的，花灵儿上前。

　　从窗户一角，看到下面一闪而过的身影。

　　花灵儿整个人都绷了起来。

　　花昭挽着梁奶奶往北街走去。

　　快到北街时，花昭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

　　她的脚步慢了下来。

　　“怎么了昭昭？”

　　“梁奶奶，你先回去吧，我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

　　“好……”

　　梁奶奶先走了。

　　一家住户门口摆个竹藤编的摇篮床，应该是在外面晒太阳，摇篮床里头躺着挥舞着手脚的小婴孩。

　　在摇篮床的旁边是四个小男孩，最大的男孩应该有十岁左右，最小的差不多两三岁的样子。

　　除了最大的哥哥，其他三个小男孩围着摇篮床，一个劲的叫着，“妹妹，妹妹……”

　　摇篮床里的小女婴发出咯咯的笑声。

　　“妹妹笑了，妹妹笑了！”三个小男孩欢呼起来。

　　不远处，墙边上。

　　穿着粗衣麻布的男人坐在地上，他背靠着墙，转过脑袋，一瞬不瞬地看着几个孩子。

　　听到摇篮床里的小女婴发出的笑声，男人的嘴角也不由往上扬，眼里散发出柔和的光。

　　花昭不由多看两眼。

　　她以为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眼前的那张脸是她第一次见到的那张脸。

　　但那晚上，他的真实容貌，还是让她印象深刻。

　　“我要抱妹妹……”

　　“我也要抱！”

　　“鹅也药抱……”

　　三个哥哥抢着要抱妹妹，最大的哥哥拽过他们的后领，“抱什么抱，把妹妹摔着了，我揍你们啊！”

　　说完，在三个弟弟面前扬起自己的拳头。

　　大哥哥又去看妹妹，那凶巴巴的表情顿时变得温柔，“来，囡囡，哥哥抱。”

　　大哥哥抱起小女婴，每一个动作都很熟练又小心翼翼。

　　“妹妹拉臭臭了。”

　　“臭臭，妹妹号臭臭……”

　　应该是家中的老二，立马冲回屋里头，等出来的时候，手上端着个小木盆。

　　大哥哥坐在摇篮床旁边的矮凳子上，把妹妹翻过来趴着，拿掉屁股上的尿布。

　　老二把小木盆放在地上，小手拧干棉布，递给大哥哥，一旁的小老三则是接过沾有粑粑的尿布，然后跑回家。

　　大哥哥给妹妹擦PP，最小的哥哥则是蹲在地上和妹妹说道：“妹妹怪，妹妹怪，四咯最喜饭妹妹……”

　　花昭浅笑。

　　就觉得……很温馨。

　　她都有点羡慕最小的妹妹了。

　　被宠着……真好啊！

　　花昭又看向那人，他早已收回视线。

　　他嘴角上的弧度不知何时消失了。

　　眼神黯淡无光，表情麻木。

　　“外面起风了，把妹妹抱进来。”屋里头传来大人的声音。

　　很快，几个孩子进去了。

　　而他屈起了右脚，后脑勺靠着墙上，闭着双眸。

　　这人，始终没有看她一眼。

　　花昭知道，他早就发现自己了。

　　她也算是救过他，换做是旁人这般无理，她定然不会再搭理对方。

　　可是，她没法对他生气。

　　总有一种想亲近对方的感觉……

　　难道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花昭上前。

　　第五莲依旧阖着双眸。

　　“穿书？”

　　花昭试探性说了两个字。

　　面前的男人没有任何反应。

　　好吧，不是。

　　花昭顿了下，又问道：“你叫什么？”

　　依旧没反应。

　　“你也有个妹妹吗？”

　　第五莲猛地睁开眼睛。

　　眼底却是一片猩红，散发着不寒而栗的冷光。

　　花昭愣了下。

　　第五莲动了动唇，嗓音却有些沙哑，“你想死吗？”

　　花昭没有害怕，而是平静地与他对视。

　　好一会儿，她才收回视线，转身走了。

　　第五莲表情漠然，他靠在墙上，伸出右手挡住上半张脸。

　　“她的眼睛看不到了……”

　　“我再出去找找……”

　　“过年了啊……真快，今年只有我们两个在天下城……”

　　“三哥，大家没有怪你……”

　　耳边是细小的哽咽声，第五莲放下右手，睁开眼睛。

　　眼里的红，仍未褪去。

　　他在低头喘气。

　　一双杏色绣花鞋出现他的视线里。

　　花昭弯腰，把小玉瓶放在他面前的地上。

　　“你的伤口化脓了，这个是药粉，药房伙计说很有用……”

　　她刚才去买药了。

　　花昭的视线落到第五莲的左手背上。

　　小拇指下面的位置，一条斜斜的伤口，直到虎口处，血肉都翻开了，似乎是被利器所划伤，他没有处理，伤口化了脓。

　　“心疼下自己吧……”

　　花昭声音很轻很轻。

　　等第五莲抬起头来时，只看到少女逐渐远去的背影。

　　……

　　花昭去了趟苏家，和朱氏讨论了下开酒楼的事儿。

　　如今的北街，人流量也越来越多。

　　这边早食店也多，有人发现了路边的辣椒，因此也研究出一些吃食出来，生意都还不错。

　　辣椒种子是她撒的，为的也是不让人起疑。

　　也让大宴国的美食能百花齐放。

　　据她这段时间的观察，北街隐隐要往美食街的方向走。

　　开吃食店的比例也高，京城有些百姓一说到吃的，便会提起北街。

　　她干脆助把力，把北街变成京城有名的美食街，吸引更多的人前来。

　　况且开酒楼也是朱氏的梦想。

　　花昭吃了晚饭才回国公府。

　　天色渐黑。

　　今晚的月亮很大很圆。

　　月光好似从天边流泻下来的银河，为大地笼罩上一层柔和的白纱。

　　花昭一到兰苑就看到书房亮着灯。

　　她牵着裙摆，快步上前。

　　书房的门没有合上，花昭的脑袋探了进去。

　　一眼就看到书房里，背对着门的男人。

　　“紫喻~”

　　季承儒回头，就看到两扇门之间的脑袋瓜子。

　　两人一对视，花昭的眉眼顿时弯成了月牙。

　　“你吃晚饭了吗？”

　　花昭进来了。

　　“嗯。”

　　季承儒转身，花昭才看到他胸前的带子都解开了。

　　她看到他胸前两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