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别碰我
宋成玉瞳孔微缩, 玉塑似的外表隐隐有龟裂的痕迹:“你说……小璟是我的孩子?”
他喃喃低语,不敢相信。
宋成玉从未想过小璟会是他的孩子,他也不在乎小璟身体流淌的是谁的血脉,只要是牧晏的孩子, 于他而言就是他的亲生骨肉。
牧晏见他如此, 暗暗舒了一口气, “是啊, 小璟自然是你的孩子,你算一算小璟的月份就知道了,那时我可还在你身边呢。”
“玉奴,如若我对你半点真心都没有,我怎会拼死生下孩子, 你不知道生孩子可疼了,我当时独自一个在漠北,你也不在我身边陪我。”牧晏说到此也跟着流了几滴眼泪, 好像受了不小的委屈。
宋成玉呼吸都快停滞,他先前为了她豁出性命也被她无情丢弃的埋怨, 在她这滴眼泪中尽数融化消散, 成了揪心的疼痛。
他为她因他而受苦感到心痛自责。
“晏晏,对不住。”
宋成玉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的铁锈味溢满了口腔,他连忙拿出帕子捂住唇部。
牧晏本来还为他轻而易举的原谅偷偷开心,见他咳嗽的这么可怕,难得对他多了些真心的关心。
“宋成玉,你没事吧?”
宋成玉垂眸看着帕子上的殷红血迹, 悄悄将帕子攥紧,“我无碍的。”
牧晏捏着一块桂花糕递到他唇边, “快张嘴,吃点甜的就不咳嗽了。”
宋成玉微微怔住,难免受宠若惊,从前牧晏莫说给过他什么东西,更多时候连一句真切的关切都从未有过。
“你怎么不吃。”牧晏保持着抬手的动作,手臂有些酸涩,开始没耐心地催促。
宋成玉羽睫微颤,缓缓张口,将小小一块桂花糕咬入唇中,坚硬的牙齿轻轻碰到她的指尖,她猛得缩回手,桂花糕甜丝丝的,蔓延进了心脏。
牧晏收回了手,指尖痒痒的,她又偷偷觑了他一眼,大半年的时间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的眉眼浸染在此夜的月光中,可又少了最初那种难以接近的孤傲,温柔得杀人。
但牧晏又知道,他仙人似的外表下,潜藏着的污浊。
“我要走了。”牧深吸一口气。
窗外的月亮布置不知何时被乌云遮掩住,连带着他也变得黯淡。
宋成玉想挽留她,可又知道留不住她,更因着小璟的事情愧疚于她。
如若不是他的错,她怎么会吃那么多的苦。
他根本不配挽留她。
康仁轩离谢府并不远,走几步就能到,阿晏从小到大都是在谢府长大,在她心里谢府已经能算得上半个家。
牧晏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也只能回谢府。
宋成玉目送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即便如此他还站在寒风滚滚的街头,一动不动。
叶生目露忧色,“大人,人已经走了。”
宋成玉低声轻咳:“叶生,陪我去一趟同心堂吧。”
叶生心中大惊,连忙道:“大人您的病情又加重了吗?”
他还要说些什么,就被宋成玉轻轻一瞥震慑住,不敢再说话。
“无妨。”
宋成玉深夜去同心堂并不是为了咳血的旧疾,而是想去开一副药。
绝嗣药。
小璟大概是他与她最后一次有的,他当时病重昏了头没有服药,才让她无端受了生育之苦,即便如此依旧不可原谅,他不能陪着她一起疼,只能用此来偿还她了。
***
牧晏摸黑回了原来阿晏的住处,好在一切未变,即便房间简陋了些,但于她而言已经是很温暖的小窝。
她胡乱洗漱了一番,便换了衣服睡觉,这一晚赶了太多场子,放在往常牧晏肯定是沾床就睡,但今天不知怎么的,她躺在穿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不停地胡思乱想。
更夫的打更声响起。
天越来越晚,她丝毫没有半点睡意,而窗边传来了“咯吱”声,牧晏“唰得”从**坐起,警惕地聆听着窗外的动静。
房间里没有点蜡烛,漆黑的一片,但牧晏莫名觉得有人就站在黑暗中,安静地窥伺着她。
小偷?刺客?偷花贼?
牧晏怎么想都觉得不至于,谢府的守卫不至于连个贼都防不住。
“谁在那?”
她声音明显得开始发颤,胡乱地将枕头抱在胸前。
月光不足以照亮这黑漆漆的房间,以至于牧晏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很明显就是个男人。
黑暗中的男人走得越来越近,也同样将衣袍上龙涎香的香气携带了过来,牧晏对这味道可太熟悉了,当即将枕头扔了过去砸他,控诉道:“堂堂一国之君半夜翻窗户,传出去也不怕被百姓笑掉大牙。”
沈照寒稳稳当当地接住了枕头,透过凄迷的夜色,他手指精准地捏住她的下颔,顷身俯视着她,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枕头,但牧晏的呼吸立即变得急促,心跳扑通扑通的跳动,不是为了别的,而是紧张害怕。
不同于周予知,宋成玉,他们早早就知道她与旁人有了牵扯,即便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与她在一起,他们可能心中也早已知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唯独沈照寒不同,他肯定是不知道她还与别人有瓜葛。
尤其一下子还是四个男人。
这对于沈照寒这种占有欲极强的人。
怕不得发大疯。
“朕竟不知晏晏这般有能耐。”
沈照寒的身上带着夜晚的寒气,掺杂在阴森森的语调里,冻得牧晏手臂上的皮肤冒起鸡皮疙瘩。
牧晏呼吸还在紊乱着,在周予知和宋成玉面前的招式此刻全都失了效,她只能呆呆地坐在**盯着黑暗中的他。
他高大的身躯极具压迫感,每吐出一句话的热息喷涌在她的耳蜗,鼻息里尽是他身上清苦的味道。
”朕的臣子一个个都被你勾的失魂落魄。”
沈照寒的手从她的下颔缓缓下移,移到了她纤细的脖颈,仿佛稍稍用力就会拧断,轻轻地抚摸着,摩挲着。
牧晏艰难地咽下口水,她同样害怕就这样不明不白被沈照寒掐死,但狡辩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
沈照寒声音沉了沉:“怎么不说话?你与旁人在一起时也是这般沉默?”
牧晏心跟着一抖,颤颤巍巍地握住他放在她脖颈间的手,将脸贴在了他的掌心,哽咽着:“你别这么凶我呀。”
她这话说完,停顿了片刻,试探性地唤道:“郎君?”
沈照寒可没那么容易被她的甜言蜜语欺骗,恼怒地去想她做的那些事情,她在他面前可曾有过一句真话。
“松开我。”沈照寒声音压的很低,带着厚重的阴霾。
牧晏很清晰地能感受到他的怒火,她才没那么傻此时将他放开。
更何况以她的力气哪能将他钳制住,无非是男人欲拒还迎的把戏。
不仅如此她将隔在两人中间的枕头拿开,大咧咧地环抱住沈照寒的腰身,在他身上蹭了蹭:“你别生气了,我们能不聊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嘛,我真的好想你。”
沈照寒的身体骤然僵硬。
而牧晏却声音惊奇:“哎呀,不是要杀了我嘛,怎么我不过蹭了蹭就……”
沈照寒杀人的视线瞥过去,牧晏即便看不见还是很准确的接受到了,没有再不知死活的继续讲下去。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有想我吗?”牧晏也分不清心跳是谁的,她将他抱得很紧,死死的不松手,身体彼此间几乎没有缝隙。
沈照寒没有回答她。
怎么可能不想,只要他还活着,还在呼吸,每时每刻都在想她。
“很疼吗?”沈照寒突然出声问。
牧晏愣了一下,她不知道他是在问她跳下城墙的时候疼不疼,还是生孩子的时候疼不疼。
她本就是习惯在他面前装可怜的,从前在他身边手上被花枝划个红痕都要在他面前嚎半天,希望能因此获得他的怜惜,多长一点好感度。
可如今为了让他消气,不再叨扰她,牧晏本该毫不犹豫地卖惨说很疼的,但此时此刻真当他这样问时,她突然就有了一些没那么有用的骨气,很矫情的不愿意将自己的痛苦告知于他。
“时间过得太久了,忘了。”
沈照寒的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她现在的身体瘦得离谱,几乎是皮包骨头,他的手按在她后背几乎能摸到她突出的脊骨。
他恼怒于谢端对她的照料不周,又心疼她经历一次次的折磨。
说不生气是假的,怎么可能不因为她的拈花惹草朝秦慕楚而生气嫉妒,可更令他难受的是她从未真心信过他。
他甚至不奢求她能爱他。
“又说谎。”
他声音平静。
牧晏眨了眨眼睛,在黑暗中冲他笑了笑:“那我不骗你了,真的挺疼的,快要疼死了,郎君你快心疼心疼我吧。”
沈照寒蓦然抱紧她,每一根手指的骨节都泛着酸涩的疼,他艰涩地问:“不是说可以回家的么?怎么还留在这里。”
牧晏手指揪着他的袖子,不自觉扣他袖口的金线,语气不以为然:“我被骗了,不过这些都算我应得的吧,你不知道我其实是个特别坏的人呢,你上辈子在我手里死的可惨了。”
她上辈子做了很多错事,坑害的不仅是他们几人,也间接害了许多无辜的人。
她默默补充了一句:“如果你记起那些,肯定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
“不可能。”
沈照寒毫不犹豫否认,这天底下还从没有人逼迫他做任何事,即便他真的死在牧晏手里,也是他心甘情愿。
牧晏才不相信,于是很简略的将她对他的罪行一一列举。
比如她如何欺骗他的感情,哄骗他将皇位拱手相让,教唆他去谋杀亲生父亲背黑锅,为了防止他生出异心将他锁在龙榻上,还要没事帮她批阅奏折,不开心时鞭笞他用簪子扎他都是小事,时不时还会折辱他,并且与别的男人欢/爱,让他在旁边看着……
只不过最后这件事牧晏没敢说出口。
沈照寒听后表面没什么反应,但牧晏却很明显的感受到他本来平息下去的……又起来了……
“晏晏,今生你若是还愿如此,我也未尝不可,为你而死,我心甘情愿,何来报复。”
“我很喜欢晏晏的……恶毒。”沈照寒附在她耳边轻声道。
牧晏很可耻地……想睡他。
沈照寒感受到了她疯狂跳动的心脏,急促的呼吸,两人在一起七年之久,他怎会不知牧晏在想些什么事情。
他却缓缓推开了她,神情淡漠,一字一句道:”牧晏,如果没有想好和我在一块,就不要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