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爷回到府里时，已是翌日后半夜。

　　而那几个朝臣和其他皇子亦是如此，皆是第二天后半夜齐齐出了乾清宫。

　　因着后半夜才回府的缘故，十四爷就没去内院打搅明月，只在前院歇了半晌的觉，又起来匆匆忙忙地洗漱，换上朝服去上早朝。

　　早朝上，康熙以太子“弑父谋逆、意图篡位”为由，废黜胤礽的东宫储君之位，贬为庶人幽拘在咸安宫内。

　　并遣官告祭太庙、社稷有关废黜太子一事。

　　而皇太子党，包括胤礽安插在乾清宫、内务府等各宫的宫人眼线，皆被秘密处决。

　　不仅如此，太子爷的亲信，也就是内务府总管凌普被罢官抄家，于午门外被斩。

　　而内务府总管的职位又空了出来，康熙以八爷救驾有功为由，复又任命八爷为内务府总管，而后又将八爷调到工部当值兼理工部事务。

　　一时之间，八爷在朝堂上风头正盛，原本颓丧阴郁的八爷，又恢复了先前那副春风得意的姿态，八贝勒府更是门庭若市。

　　八贝勒府的门槛都要被前来恭贺的朝臣和京城贵妇贵女们给踏破了。

　　而原本一蹶不振的八福晋如今也是满面春光，不再拘在后院跟纳兰月娴斗智斗勇，而是每日笑意晏晏地摆席宴客，日子过得好不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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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厢，明月正在前院大厅和九爷商议生意上的事，修文突然敲门。

　　明月瞥见修文神情，于是起身走到门外。

　　而修文凑在明月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修文话落，明月当即脸色大变。

　　她侧头，凝神静盯着修文:“此话当真?”

　　修文点点头:“回福晋，奴才们四处打听足足一月才打听到静安寺。”

　　“且静安寺的小沙弥拍着胸脯保证，那日寺里来过一只极有灵性的黑猫。”

　　“可是......”

　　修文顿住。

　　明月蹙眉:“可是什么?”

　　“可是那小沙弥还说，当日看到三爷府上的一名侍卫拎着一只黑猫出了静安寺。”

　　明月猛地掀起眸子，一脸不可置信道:“三爷?”

　　修文点点头，解释道:“静安寺香火旺，每日前来寺庙的贵人，寒暑往来，在那些和尚沙弥跟前混了个眼熟。”

　　“就像他们就知道奴才们是十四爷的侍卫一样。”

　　明月听到这里，呼吸滞了一瞬。

　　她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手扶在廊下的朱漆柱子上，思绪凌乱。

　　她将所有结果和身边所有人都设想了一遍，唯独漏了胤祉。

　　诸皇子中，胤祉文武双全，生母又是荣妃，而当年，三爷也参与了夺嫡之争，只是因为动静闹得没有八爷、九爷大，所以才被人忽略。

　　明月正胡思乱想之际，九爷背着手走了出来。

　　笑问道:“十四弟妹，银票我放到大厅桌子上了，要不你过去清点一下?”

　　九爷的话将明月凌乱的思绪扯回。

　　明月扶着柱子的手顿了顿，转而勾唇浅浅地冲九爷笑了下，温声道:

　　“不必了，我信得过九哥。”

　　静默一息，又道:“九哥，我身子有些不舒服，生意上的事改日再商议，可好?”

　　明月话落，九爷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明月，见明月脸色煞白，不似说假话，九爷便也没再多留。

　　--

　　傍晚。

　　十四爷下值回府，径直去了明月院里。

　　见明月神情蔫蔫地靠在榻上，于是关切问道:“身子不舒服?”

　　明月抬头，迎上十四爷温润的目光，笑着摇了摇头。

　　恰在这时，下人已经端着晚膳走了进来。

　　十四爷侧眸往外间瞥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温声道:“因着先前那桩事，如今各部都忙得团团转，我下值时间也没个定数。”

　　“日后到了晚膳时间，你先吃便是，不用等我。”

　　明月轻轻“嗯”了声，暂时将昭昭和三爷的事搁置在一旁，转而抬眸打量起十四爷。

　　黑了，也消瘦了许多。

　　自他半月前回京以来，几乎每日不着家地忙公务，不是在兵部就是在乾清宫。

　　总之，他们夫妻二人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先前都没有仔细瞧，今儿多看了几眼，才发现他眼下也漫着一片乌青。

　　夫妻二人自那日将话说通透之后，明月心里对十四爷也没什么怨气了。

　　如今看到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有些心疼。

　　她深吸一口气，起身下榻，柔声道:“先用膳吧。”

　　夫妻二人掀帘出了外间，晚膳时，屋内的气氛极其静谧，谁也没有开口。

　　直到晚膳结束，布菜和伺候的下人皆退出去后，明月才试探着向十四爷问起三爷的事。

　　见明月突然提起三爷，十四爷挑了挑眉，他压下眸底的疑惑，转而问道:

　　“我们众兄弟中，现如今也就三哥清心寡欲，整日将自己关在书房不是舞文弄墨就是吟诗作对，连自己的府邸大门都不出。”

　　“你怎么突然问起他?”

　　十四爷挑眉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明月听十四爷这么问，只笑着摇了摇头。

　　“妾身只是好奇，三哥怎比......”

　　她顿了顿，抬眼用余光瞥了十四爷一眼，这才柔声道:“怎比那时候还清心寡欲了。”

　　明月这话倒是让十四爷略一愣神。

　　前世，三哥也是参与了夺嫡之争，虽没像他们兄弟几人那般闹得不可开交，却也在暗中使了不少手段。

　　而这一世，怎到现在还没个动静?

　　思及此，十四爷眼睑微垂打量着明月，试探问道:“你是说三哥此时也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明月抿抿唇:“妾身也不敢妄自揣测，但防人之人不可无。”

　　她重重叹了口气，迎上十四爷的目光，柔声道:“三哥那边，您多留个心眼。”

　　“若是他的手段跟前世差不多，那倒没什么可防的，如若哪里出了岔子，只怕事情就不好办了。”

　　明月话落，十四爷垂在身侧的大手陡然攥紧成拳。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明月:“你是说三哥也......”

　　许是诧异，又许是旁的原因，后半句话十四爷没有说出口，但他和明月如今夫妻早已心有灵犀。

　　十四爷只一个眼神，明月便知他在想什么，又或是要说什么。

　　她摇了摇头，轻舒一口气:“现下还不确定。”

　　“太子爷虽庸弱却在皇阿玛跟前向来恭谨孝顺，可他为何会突然给皇阿玛喂服丹药?又为何会想出弑父谋逆的招数?”

　　“在这之前，皇阿玛即便对太子爷不满，却也从未说过废太子的话。”

　　明月顿了顿，脸上的神情严肃了许多。

　　“还有八哥。”

　　“八哥怎知太子爷养私兵、圈禁皇阿玛并意图篡位的事?”

　　“又如何那般凑巧的带着步兵营的将士赶到神武门救皇阿玛?”

　　十四爷唇瓣紧抿成一条线，低头思索一息，忽然就反应过来明月话中的意思。

　　他缓缓抬头，试探道:“你是说，有人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