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无言喝茶的习惯，是在凡间养成的。
他那时喜欢烹茶，禾锦因为好奇，往往也会喝上两杯。后来随之时间越来越长，她慢慢长大，也就戒掉了这个习惯。
不是茶水不如以前，而是品茶如品人生，就只剩下苦涩之味。
那个时候柳无言轻轻拍着她的头，道了一句：“你长大了。”
那声叹息，禾锦到如今都还记得。
她放下茶杯，头发落到柳无言肩上，近得都能闻到她身上的冷香，“怎么恢复了仙位，还戒不掉这东西。”
“习惯了。”柳无言将空杯满上，垂下眼睑，“有心事的时候就想喝两杯，茶水喝尽，也就想通了。”
可是这仙界的茶壶，怎么可能喝得尽？禾锦察觉到他话里的古怪，却又想不明白古怪在哪里。
“你胆子也是大，竟敢一个人来仙界。”
“我隐蔽了气息，来得很小心。”禾锦随即坐在他身侧，烛火已灭，只看得到她眼底一片冷清，“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想找个人说说话，可是想来想去，我身边竟然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就只有铤而走险来找你了。”
她说得那般轻松，背后却藏着数之不尽心酸。
“不是还有风绫吗？”
禾锦沉默，长时间的安静让柳无言心生不安。
“你和他怎么了？”
“我不想谈他。”禾锦直接避开这个话题，声音不可抑制的生硬，“柳无言，你这里有酒吗？我想喝一杯。”
“茶还多，酒没有。”
“没意思。”禾锦说完就起身，准备离开，俨然刚才的谈话触及到了她的底线，已经没心情再谈论下去。
风绫到底做了什么，能让她谈之变色？
柳无言赶紧起身，跟过去，“禾锦，你要去哪？”
“去找江瑜，他那话多酒也多。”
夜色薄凉，她很快就消散在黑夜当中，无处寻踪。柳无言僵直着站在门口，许久都没有动一下，胸口总有些闷痛。
她好不容易来一次，却被他几句话就说走了，心头着实有些后悔。她想换个环境喘息一下，就是想暂时忘记那些事，是他不该在她面前提起，徒惹她伤心。
可是她和风绫，究竟怎么了？
江瑜睡得正沉，忽然一阵冷风吹开窗户，吹得他一阵哆嗦醒了过来。
这夜里的风怎么会这么冷。
他嘀咕着下床，去把窗户关上，可是那股冷意还笼罩着屋子，害得他又打了个哆嗦。
“真是见鬼了……”江瑜话说到一半，回头就瞧见屋子里坐了一个人，吓得他半死，黑漆漆的根本看不清是谁，“你、你、你……是谁？”
“是我。”禾锦压低了声音，起身朝着他走过去，微弱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正好可以看清她的脸。
江瑜当即“啊”了一声，不敢相信地捏了捏她的脸，“小锦？你来做什么，你不知道这里……”
禾锦说得很随意：“我来讨酒喝。”
“魔宫没有酒吗？非要来这里！”江瑜一边呵斥着她，另一边赶紧把所有门窗都关好，连门口守夜的侍卫都遣退了。
相比起他的紧张，禾锦就显得淡定了多，“有酒吗？”
江瑜关心则乱，一通乱斥：“还喝什么酒！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若是被别人发现，你就是有来无回！赶紧给我离开，趁现在天色还晚，我送你出去！”
禾锦静静地等他全部说完，还是那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仿佛把生死都看得很淡，“有酒吗？没有我就去找别人了。”
“小锦！”江瑜恨铁不成钢，握住她的肩膀，“胡闹也要有个程度，这可是龙潭虎穴，你喝醉了怎么办？”
禾锦嘀咕道：“别人又不会知道。”
“等别人知道，你就交待在这了！”江瑜拉住她的手臂，苦口婆心：“听我的话，现在就离开，你不要仗着你有黑狗之力就可以肆意妄为。这里的神仙多如牛毛，一人打你一拳你都得去半条命。”
禾锦“噗嗤”一声就笑了，还是那样懒懒散散地看着他，一点也不焦急，“江瑜你讲什么笑话呢，神仙为什么要用拳？”
江瑜瞪着她，也是拿她这幅死样子没办法，干脆甩开了她的手，“我不管你了。”
禾锦拽住他的衣袖，一点也不怕他生气，又笑着问他：“有酒吗？”
这种人，死一千次也不过分。
江瑜无奈扶额，眉心隐隐作痛，“小锦，你要搞清楚这是天宫，若是被人发现你就完蛋了。还敢醉酒，是嫌你死的还不够快吗？”
“不是没发现吗？”禾锦嬉皮笑脸扯着他的衣袖，看着他焦头烂额的模样，心情就会莫名好上很多，“我要喝这天宫最好的酒，你不给我，我就去找小梦去。”
江瑜一个激灵，“别别别！”
“你怕什么？”
江瑜实在拿她没辙，急得满屋子转，可最终还是只能妥协，偷偷跑出去，抱了一坛子酒进屋。
房间里不敢点灯，只看得到相互模糊的轮廓。禾锦抱着酒坛子坐到地上，掀开封印闻了一闻，果真是好酒。
江瑜害怕香味散了出去，赶紧下了结界，心惊肉跳地守在禾锦身边，“只有这一坛，没有多的了，喝完就走人。”
禾锦拿杯子舀了两杯，顺势递给他一杯，“拿着。”
“我不喝。”江瑜严厉拒绝，“我要看着你，以免酿成大祸。”
“真没劲……”禾锦一饮而尽，一个人喝的酒总是难以下咽，忍不住叹了一声，“江瑜，你胆子怎么变得这么小了。”
江瑜忍不住斥责：“是你胆大包天！”
禾锦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喝下另一杯，“也许吧……”
“噔噔”，敲门声骤然响起。
江瑜浑身一紧，连忙按住禾锦的手，示意她小声点，“别喝了！”
“噔噔”，那人又敲了两下，“江瑜，是我。”
原来是柳无言。
江瑜松了一口气，赶紧上前开门。放他进来之后，还特意看了看外面有没有人跟着，这才关上门。
“江瑜。”禾锦忍不住笑他：“不起疑的，看见你这样都得起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