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锦进去了很久,里边起初还有一些声响,到了后边就完全沉寂了下去。
青鸢在殿外焦躁不安地踱步,好几次想推门进去,都被看守的侍卫拦了下来。就连侯在门口的奴婢们也都劝他:“魔尊今日阴晴不定,你还是不要进去触她的霉头,就这样安安分分地等着吧。”
“可是……”青鸢困惑不解,看着这些人诚惶诚恐的模样,心头都凉了一大截,“你们就不担心魔尊出事吗?”
她们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都掩唇笑了起来。
“魔尊能出什么事?”
“该担心的是妖王才对吧。”
“现在若是闯进去惹恼了魔尊,只怕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她们七嘴八舌,又开始说一些以前的事情。死在禾锦手里的人还真不少,她留在外面的名声,都不怎么好听。
可她……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人。
怎么就没人看得透呢。
青鸢抬手抚上门环,听不到里面的声音让他心头十分焦躁,他真的很想进去看一看,手下不自觉就用力推开了殿门。
“青鸢公子,你这是做什么?”她们七手八脚将他拉住,都怕他这一推会连累到自己,急得不行。
可青鸢就如同入了魔障,一定要推开这扇门。他手下猛然用力,殿门“咯吱”打开,从里边照射出十分刺眼的光芒。
这是……
青鸢好一会儿才适应了灯火通明的大殿,往前一步,便看到漫天的血色,染红了天地。风绫的白袍散落了一地,已经被血浸染与血色融为一体,只余下金丝牡丹在他衣摆上妖艳绽放。
禾锦蜷缩成一团,将他的头颅紧紧抱在怀中,墨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的神情,只露出紧抿削薄的唇。肃杀与悲凉将她围绕,好似这天地间都只剩下她一人的凄然,让人很想在此时将她拥入怀中。
“啊——!”胆小的奴婢吓得坐在了地上,“血!血!”
“妖王死了!”
“魔尊杀了妖王!这是要与妖界翻脸了吗?”
“太可怕了!”
所有人都在退后,只有青鸢义无反顾地冲了进去。哪怕所有人都笑话他不自量力,他也想要用他瘦弱的肩膀,为她支起一个避风港,挡住所有的流言蜚语。
“魔尊!”青鸢不怕死地抓住禾锦的手,想让她清醒过来,“魔尊,你不能杀妖王!如今仙界虎视眈眈,大军就驻扎在境外,倘若此时与妖界决裂,后果不堪设想!”
禾锦终于动了一下,她抬起被血模糊的脸望着他,血迹在她脸上狰狞恐怖,“你进来做什么?”
“魔尊!”青鸢十分着急,看到风绫的嘴唇都已经发白,已经闭上眼睛很久,“妖王不能死,不管魔尊和他之间有什么恩怨,都请魔尊冷静一点再做决定!”
禾锦微微松开了怀里的人,手臂都已经僵硬,睁着一双没有焦点的眼睛,“我没想要他死,我只是想惩罚他,让他知道自己做错了……”
青鸢紧紧握住她的手,想将自己的热度传递给她,“我现在就去叫长老给妖王医治。”
长老还未到,那些闲言碎语已经传遍了整个魔宫,惹得动荡不安。都说魔尊魔性大发,险些将妖王置于死地,这妖魔两界的联盟只怕是要在这节骨眼上分崩离析。
到时候没了妖界相助,仙界若联合神界进攻,魔界如何挡得住?
长老匆匆赶到,替风绫疗伤,绕是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情况吓了一跳。这究竟是什么造成的伤口?
风绫的蛟龙身份绝不能外传,所以禾锦没有提龙筋之事,缄口不言。
长老们就算再有怨言,都不敢在禾锦面前发作,毕竟她的实力和脾气都摆在哪,还真没几个人敢招惹。
驱毒、愈合、调理,等将风绫的伤势稳定下来,大长老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如今妖王法力尽失,只怕妖界不会善罢甘休。”
这话是专门说给禾锦听的,她却好似没听到一样,微微抬手,“都下去吧。”她的长发之下掩盖的是一张支离破碎的脸,和鬼没什么区别。
长老们退下,一直走出了殿外才敢发作:“她这不是胡闹吗?”
“你小声点……”
“眼看着大战在即,她竟然重伤了妖王?成何体统!”
“都说了小声点……”
青鸢都有些听不下去,回头想宽慰禾锦,却瞧见她满不在乎的模样伫立在床边,只盯着昏迷不醒的风绫。
外界将她传得如此不堪,她就一定也不辩解吗?
他突然有些心疼,扯了衣袖想帮她擦去脸上的血污,她抬手阻止了他。
“不必了,你留下照顾他,我去水池里洗洗。”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转身一步步离开,不管她的声音有多镇定,青鸢还是听到了她话里的颤音。
魔尊,明明是个很温柔的人。
不管外界怎么说她,青鸢一直如此坚信。
他本本分分照顾风绫,就和伺候禾锦时一样精细,一连几个月都是如此。只是在这期间风绫从未醒来,禾锦也从未来过。
青鸢一如往常帮风绫擦手臂,忽然感觉他的手指动了一下,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又继续擦,抬头却看到风绫睁着眼睛,吓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风绫还未适应这样的光亮,将瞳孔微微眯起,仍旧刺得眼睛发痛,“锦儿呢?”
“魔尊她……”
“扶我起来。”风绫说完就要起身,明明动一下都痛得不行,他还是坚持坐了起来。
青鸢先是一愣,随后赶紧阻止,“妖王你的伤还没好,不能……”
风绫看了他一眼,那个眼神让人心惊胆战,竟是无法反驳他的话。青鸢对他与生俱来的畏惧感也袭上心头,竟是手脚都动弹不得。
就在此时有人推门进来。
“让他走。”禾锦的声音冷冽,就连脸上也没有任何情绪,冷得让人惧怕,“来人,将妖王送回妖界。”
风绫几乎没站稳,脸色瞬间苍白,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锦儿,你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