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锦宿醉,醒来有些不舒服,外面天色已经大亮,刺得眼睛疼。她起床穿起鞋子,瞧见桌子上有碗汤药,应该是余子书熬的,就端起来喝了两口。
酸酸甜甜的,不知道是什么。
她捧着碗倚在门上,余子书正在院子里看书,梨花树替他挡去了骄阳,斑驳的影子落在他显瘦的身影上,总会让她生出心疼。
大概是阳光太刺眼了,她眯起眼睛喝了一口汤,又酸又甜,很奇怪,可还是想喝。
余子书回头看到了她,便搁下了手里的书站起来,有些局促,“也不知道你们神仙醉酒会不会头痛,就给你熬了碗醒酒汤。”
“痛,当然会痛。”禾锦认真地点点头,笑眯眯地又喝了一口,“喝了就不会痛了。”
余子书莫名红了脸,又坐下去继续看自己的书,可是怎么看也看不进去。
禾锦把碗放回去,瞧见他半晌都没翻动一页,有些忧心忡忡。果然还是那印记刻得太深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历练,还得去问问冥王老儿怎么除掉。
她打定主意就去了地府,冥王忙得头昏脑涨也不敢怠慢了她,陪她找了半个月,也找不到能除掉这种印记的方法。
冥王也折腾不动了,就告诉她:“断肠花是花蕊夫人当年受情伤后落泪而生的花,是一种无解的毒药,一旦染上百世轮回都除不掉。她种的就是至死不渝的情种,生的就是伤人伤己的情花,哪有方法可解?”
禾锦顿了一下,有些不解,“可情怎么会是伤人的东西?”
冥王摸摸胡子,微笑着摇头,“你还太小了,等你以后就会明白了。”
禾锦空手而归,什么都没找到。她想了一路上,也想不明白情为何会伤人。
等她回到凡间,才知道余子书出事了。
书院的先生告诉她,起初是书院来了个富家子,瞧不起余子书穷酸,交不起学费还要跟他们一起听课,就找了几个人警告他不准听课。余子书不听,那富家子看不过去,当场拿了墨盘砸得他头破血流,书院没办法只能辞退他。
余子书别无他法,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富家子又说他偷了自己的金戒指想畏罪潜逃,抓住他把包袱一打开,里边果然有金戒指,在场所有人亲眼所见。
人证物证俱在,余子书直接被扭送衙门,他所偷之物值百银以上,按律是要砍掉双手,在脸上刺字。余子书打死不认供,县官便将他关进牢房,三天不理不问。
禾锦听书院的先生说完,气得跳脚,当即潜进大牢里找他。余子书受了大刑,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禾锦心头拔凉拔凉,将他扶起来,喂他吃下丹药。
丹药吊着他一口气,才缓了过来。余子书起初见到禾锦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伸手触到了她的脸才知道真的是她,一下子就笑着落下了眼泪,“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说过我会陪你。”禾锦扶他起来,“我带你逃出去。”
“我不想逃狱。”余子书摇摇头,紧紧拽住她的手,“我是清白的,我不想背负污名,马上就是科举,我不想错过它。”
禾锦想了想,也对,逃狱就不能考状元了。她便拍拍他的手,“你放心,我会救你的,那状子你只管画押。”
县官收了银两,自然要替人做事,见逼迫不行,就饿了他三天,施行怀柔政策,谁知立马见效,余子书当即就在上头画了押。
隔天开堂,正式定罪。县官大人把惊堂木一拍,“堂下犯人,你可知罪?”
余子书停止腰板,“不知罪。”
县官傻眼了,冷笑一声,“我这有你的画押为证,你想当堂翻供?”
余子书继续道:“状纸上清清楚楚写着,我并未偷盗金戒指,请县官明鉴。”
县官把状纸里里外外看了几遍,简直要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上边当真是这样写的。他只能把状纸暂时搁到一边,“可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你狡辩,你再拖延时间,休怪本县官大刑伺候!”
这时候旁边的富家子突然浑身**,嚎声大哭了起来,跪在堂下,痛哭流涕,“金戒指是我放在他包袱里的,不管他的事,县官大人就放了他吧,您收我家父亲三百两的事情,我也不和你计较了,你把他放了吧……”
“你你你!胡说什么!”县官大人一下子脸都变绿了,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余子书无罪释放,他走出大堂,远远瞧见她躲在树后边冲他笑。两人之间不需要别的语言,互看一眼,已是默契。
只是。
哎,余子书叹了一口气。
把事情摆平,两人又过起了相安无事的生活,只是禾锦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按理说余子书这一世肯定是要考状元的,若他真被砍了手,那不就当不成了吗?
她的疑问很快就解开了,因为她又看到了靳褚。他蹲在房顶上,不怀好意地冲她笑了笑,很快又消失在房顶。
禾锦连忙追上去,追了几天才将他追上,见面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起来。禾锦认真起来,靳褚明显不是对手,他躲了几次感觉到力不从心,被她重伤倒地。
靳褚吐出一口鲜血,丝毫不在意地撑着剑爬起来,目光带笑地看着她,“至于这么生气吗?”
“你再敢动子书,我就要你死!”禾锦的声音传了很远很远,每一声回音都叫人胆战心惊,她的目光如炬,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靳褚头一次感觉到了威压,被她的威严压得不敢动弹,可她的生气却是为了余子书,让他觉得分外抑郁。他咧唇一笑,那唇角的血色竟分外妖艳,“你这么为他,却没想过他会不会也这么为你。”
禾锦蹙起眉头,不耐道:“不用你管。”
靳褚强撑着站起来,朝她走近,却始终隔着安全距离,低头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他若真的在乎你,就不会有我的存在了。”
禾锦一回头,那人就消失得没有踪影。
就和他来时一样不留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