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兵戈起(4)
这边,城主府内。
弦酒歌舞,主阁之中,人影浮动。
席间,樊廷双目微合,打着拍子。
在主阁一侧,是一个样貌文弱,衣冠整洁的中年男子。
此人名曰樊宣,樊廷的族弟,掌管整个樊氏明里暗里的生意,主管樊氏的财政大权。
在他旁边,还有一人。
青灯老朽,白发苍苍,一袭白衣素裹,恰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模样。
这人名曰古作。
是樊家的一个食客。
亦是名义上,樊家的专用打手及保镖。
一曲歌舞毕,樊廷微闭的眼睛随即张开,他微微摆手,台下那些歌姬舞姬随即欠身告退,整个主阁中除了十几个亲信侍卫,就只剩下他们三人。
“平志。”樊廷微微一笑,随口问道。
“近日家里生意如何?”
樊宣起身,拱手道。
“回兄长,盈余甚多,光是府库里就堆积了数万枚铜钱。”
打仗,说白了就是打钱。
没有钱,军饷发不起,祭贴发不起,哪个人会为你卖命?
以往,樊廷出兵都是用自己的积蓄,从没有动用樊家自己的金钱。这次他也本不想麻烦樊家,只是,时不我待。
连年的征战已经亏空了他的积蓄,即使他这些年来贪墨甚多,可依旧男子弥补所需的漏洞。强敌在侧,他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向樊家借钱。
他赶忙道。
“平志,可为吾用乎?”
“当然。”
樊宣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回道。
“兄长乃我族家主,我等应当尽心尽责,家族之力,皆可为兄长所用。兄长要钱只管开口,我这就去给你拿来。”
樊廷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樊宣看的清楚。
他自始至终没有动过家里一分一毫,而且还为家族添砖加瓦,这次拿钱,也是为了剿匪,为了高唐百姓。樊宣于情于理都不会拒绝樊廷的请求。
更何况,樊廷还是樊家家主。
“不知兄长需要多少?”
樊宣问道。
樊廷顿了顿,给出了一个确切的数字。
“一万两白银。”
樊宣眼皮一跳,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是。”
一万两白银,相当于樊家三成身家。
樊家虽然是大户,可从未为富不仁,家中的钱财皆是正当所得,也正因如此,樊家虽然名气很大,可底蕴实力却在周边范围内排行落后。
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钱,伤筋动骨。
可樊宣却必须拿。
只因,开口的是樊廷。
“这次事出突然,你回去跟家里诸位长辈好好解释一下,实在不行,就推到我身上,不要让自己难做。”樊廷微微一叹,神色肃穆“我知道,家里有些人,对剿匪一事意向相左,只想着独善其身。可谁又曾想过,城破人亡,何处可独善其身?”
“你们可以一走了之,我不行。”
说到这,他看着樊宣,缓缓道。
“我是先高唐县令,再才是樊氏家主。”
樊宣深深一拜,语气中满是折服与敬仰。
“兄长如斯,果然为汉室砥柱,天子肱骨!依我所见,兄长方可称之为汉室忠臣!庙堂之流跟兄长比起来,不值一提!”
什么叫父母官?
这才是父母官!
你见过哪个当官的,慷慨解囊,把自己的家底拿出来打仗剿匪的?那些自诩清流的清官忠臣,匪乱猖獗的时候在哪里?就知道坐在庙堂之上,中伤诋毁!
明显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平日里就知道呈口舌之利,一旦到了出事的时候,要他们出钱出力的时候,一个个怂的跟什么一样,莫非这就是忠臣?这就是汉室所需要的高官?
狂吠之徒罢了!
“我可不是汉臣。”
樊廷却自嘲的一笑,眼中闪烁着外人难以理解的黯然。
“我只是一个掘汉室墙根的贪官罢了。”
樊宣刚要说话,就听见樊廷缓缓开口。
“罢了罢了。”
他似笑非笑,神色释然。
“贪官,也有贪官的洒脱。”
樊廷曾在岳麓书院进修。
当时的书院执事在第一天就跟他说了一句话。
升官发财请去他处,贪生怕死勿入斯门。
当时,他也有抱负,也有志向。
觉得这句话,确有道理。
时过境迁,他依旧有抱负,只是,他已经没有曾经那么热枕。
名利与我何故?
天下熙攘利来。
不忘初心。
而已。
想到这,他抬起头,眼中平静如水。
“平志,去筹备吧,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樊宣重重一拜,沉声道。
“是。”
突然!
一股狂风袭来,带着浓郁的血腥,直接笼罩在樊廷的上空。
“何方宵小!胆敢伤我家主!”
一直没有开口的古作拍案而起,神色微凝。他一个跨步直接冲到樊廷身后,单手而入,只听一声金石碰撞的声音响起,古作手前竟然是一把猩红大刀。
双方对攻引起的气浪直接以樊廷为中心炸开,古作冷哼一声,带着樊廷抽身疾退,一连退到大门口才堪堪止步。
他上前一步,之前接刀的左手竟然出现一条切骨的血痕,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血雾中,一道人影浮动。
只见一把血刀挥过,血雾散去,露出黑袍。
古作并不知道来者是谁。
但他认识那把刀。
血刀无尽!
一把本该封刀隐没的绝世宝刀。
他猛地抬起头,苍老的眼睛中是惊疑不定的光芒。
“你是李宗然?!”
话音刚出,就被古作自己否定。
“不,不可能。”
他言之凿凿道。
“如果是李宗然,刚刚我已经死了,既然我活着,你就绝对不是李宗然!”
李宗然,一个传奇般的名字。
老一辈江湖中人为之颤栗的存在。
天若有情人未老,大道无痕莫喧嚣!杀之不尽人归去,夜寐言轻过莫瞧。
这就是李宗然!
这就是血刀无尽!
李宗然并没有开口,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古作,血刀下垂,寂静无声。
仅仅只是一种无声的气势,亦或是某种姿态,就已经阐明了一个道理。
古作心中一震,脸色苍白。
他突然明白,自己之所以还活着,仅仅只是因为对方不想杀他。如果对方要动手,他最多只能撑三招,就必死无疑。
这是一种高手独有的感知。
他深深叹了口气,脸色苍老。
“你,竟然是李宗然!”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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