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是不可能的。

　　褚谋向来是一个很吃软不吃硬的人。江燕照顾了他两天两夜，他表达感谢都来不及。只是，他更意识到，江燕之所以肯这样照顾自己，理由当然是跟自己想的一样。

　　他感到本能的畏惧。

　　自己的糟糕心情就因感情而引发。清醒过来的他，仍不敢回想自己究竟面对了怎样的迎头棒喝。他摇摇头，站起身来道：“有水吗？我有点渴。”

　　“有有有。”江燕赶紧给他沏茶。

　　之前江燕说，她来加国是为了拍戏。这里也就相当于是她的临时住所。不过，这个临时住所却很用心地布置过了。看得出来，江燕平时是个生活很有规律、对自己很有要求的女性。褚谋跟着江燕一起来到客厅。客厅里依然很整洁。在江燕的许可下，褚谋在沙发上坐了，接过江燕递过来的茶水，小口啜饮。茶香弥漫口腔，褚谋才把自己的思绪整理好：“我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大晚上的打扰你，感觉也挺过意不去的。”

　　“你手里有我的联系方式。以后要是想看我的比赛，我一定给你留最好的位置。想看多少场都可以。费用都由我来出。”

　　江燕却变得有些怅然：“可是，你不是已经离队了吗？”

　　褚谋一时语塞。

　　她说的没错。自己现在已经离队了。好多天都没有跟LW战队一起出现了。甚至，在江湖上也没有自己的消息。自己终究还是低估了她对自己的关注度。褚谋本以为，这么一个大明星，平时忙的时候，没工夫关注自己。

　　这自己的话就等于是有点像在骗她了。

　　褚谋连忙解释：“只是，暂时的。我肯定会回队打比赛的。你尽管放心。哪怕在加国不打，回国之后也会打……”

　　他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

　　说实话，他自己并没有想好，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在发生那件事之后，他一度想过，就此与LW战队分道扬镳，让顾默继续率领LW战队，自己则打打地下赛。到短暂的合约期结束之后，他便离开加国，返回国内。如果有条件加入其他俱乐部当个助理教练什么的就去混混，如果没有条件的话，那就只有默默退役，继续干回自己在沉寂的那三年中赖以谋生的行业了。

　　但他却在不经意间对江燕许了这样一个承诺。

　　“真的？！你不骗我？”

　　话都已经说出去了，自己总不能再收回来：“当然是真的。放心吧。”

　　她倒是开心了，可自己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褚谋沉默下来。

　　毕竟是演技高超，又招人喜欢的大明星。坐在褚谋身边，江燕心里清楚。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褚谋决不会轻易离队，更不会颓废到淋了一身雨，甚至就那么直接躺在**，一副任由命运宰割的样子。她第一次见到他如此脆弱的一面，脆弱到连自己的生命都已经仿佛不那么在乎。她感到痛心。

　　一个有粉丝追捧的明星是幸福的。

　　粉丝越多，也就意味着，了解他的人越多。了解的人越多，也就意味着，他潜在的朋友越多。当他陷入痛苦中时，会有很多人愿意出手相助。但江燕知道，自己并不那么了解褚谋——以朋友的身份。她只记得他无数次捧起冠军奖杯的模样，以及那张似乎只有在得到胜利和面对粉丝时才会显得温和的脸。

　　他也是这么脆弱的吗？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谋神。你……”

　　“你叫我褚谋就好。”

　　她稍稍清了下嗓子：“那个，褚谋。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介意跟我说说吗？”

　　褚谋没回答，只是摇头。

　　“其实，你可以相信我啊。毕竟我也是…身份上跟你差不多。我不可能把你的消息泄露出去的。在某些地方，我可能比你的普通朋友要跟你相似得多，不是吗？”

　　见褚谋无动于衷，她继续劝说：“你之前那样真的把我吓坏了。但我觉得，不管遇到什么事，不管有多不顺心，总归要照顾好自己。你现在身在异国，身边又没什么朋友。要是我没有跟去，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可能会死吧。”褚谋说。

　　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为什么要死？！活着有什么不好？”

　　褚谋看向窗外。江燕现在的住处在一座高楼上。透过这大半面都是落地窗的阳台，几乎可以俯瞰全城。如此深夜，城市中却仍然有星星点点的灯光。

　　他说：“但，现在，已经没什么人会关心我的死活了啊。”

　　是怎样的打击，才能让他变成这副样子？想到褚谋的话，江燕忽然灵光一闪：“是…是下雨收橙？！她，你不会跟她……”

　　自己为她才去打地下赛，可她却因为不信任自己，而投向了自己敌人的怀抱。褚谋心口一阵发堵：“我跟她已经过去了。”

　　偏他还好整以暇地想，不过，这样一来，顾默的腿总归能治好了。对自己而言，大概，已经可以算是不再欠她什么了吧。这样结束，其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自己也不用再背着那1.5亿的心理负担，总觉得在她面前，哪里不自在。

　　江燕也陷入沉默。

　　她粉了褚谋这么多年，最清楚褚谋是一个怎样执着的人。当初在褚谋跟顾默公开关系的时候，虽然有点吃醋，但她还是很为褚谋感到开心。

　　在王者荣耀这个圈子里，真的也就只有顾默能配得上褚谋了。

　　“但我心疼啊。”她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这句话一说出口，江燕就后悔了。

　　褚谋没有反应。看起来就像是没听到江燕的话。江燕本来脸颊发烫。被褚谋这么冷漠地对待，她又渐渐冷静下来，补救地说了一句话：“不只是我。你还有那么多粉丝们。她们知道你这样，都会心疼你的。她们最喜欢看到的就是你意气风发驰骋赛场的样子，不是吗？”

　　“咱们俩不可能的。”褚谋更是直接。

　　“你只是看我比赛多了，自然仰慕我而已。所有的粉丝，虽然对我很重要，但我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好了，我走了。”褚谋甩下这些话，披上外衣，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