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渔说完，韩火山久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就在李晓渔以为他不会承认的时候，男人轻点了一下头：“嗯，我都听到了。”

　　晚风裹着他艰涩的嗓音，仿佛能在他的声音里听出沙粒的质感，像这句话经历沧桑，好不容易才能说出来。

　　李晓渔内心一动，向韩火山看去。

　　月光下，他的侧脸被晕染了淡淡光泽，表情比声音平静得多。

　　“所以，大叔，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李晓渔艰难地问出口

　　“我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并且是个很严重的错误。”韩火山深吸一口气，自嘲地勾了勾唇，“原来我放逐自己这么多年，惩罚了自己那么多年，在木叔叔和木玄看来，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他们从没想过让我放弃冰壶球……”

　　“我真是……”剩下的话韩火山说不下去了，他仰头看向星空。

　　今晚有一轮残缺的月，像是被谁咬了一口，单单只缺了一块，就像韩冰岩的人生，本来应该是完整的，却因为缺失的部分彻底不一样了。

　　李晓渔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所有的一切只有靠作为当事人的韩火山慢慢消化。

　　今晚，韩火山并没有和李晓渔说太多，他们俩一起踩着太空漫步监视器材，就这样静静呆了一个晚上。

　　“队长，顾问那边怎么样了？”一回到酒店，林朵朵就迫不及待地冲了过来，“他的心结解开了吗？”

　　李晓渔摇了摇头：“我们已经做了自己应该做的，剩下来的就由他决定了。”

　　林朵朵明白李晓渔的意思，她没有再问，拍了拍女孩的肩膀，示意她早睡早起。

　　第二天李晓渔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她昨晚后半夜才睡着，这会儿眼睛根本睁不开，顶着一头乱发就去开门了。

　　“谁在……”一句话没说完，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韩火山。

　　男人笑得一脸灿烂，他换上了一套蓝白相间的运动服，好像在哪里见过，头发剪成了板寸，一双阿迪的高帮运动鞋，看起来十分帅气年轻。

　　相比于头发乱糟糟，还穿着咖色睡衣的李晓渔来说，今天的韩火山简直帅爆了，而她李晓渔才是那个辣眼睛的人。

　　“大，大，大叔？”李晓渔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问完，她没有等韩火山回答，而是“啪嗒”一声关上了门。

　　突然就有了一种不好意思的感觉，她现在的模样真的太邋遢了。

　　几分钟后，李晓渔梳理完毕出门。

　　韩火山一直等在门口，他靠着酒店走廊的墙上，姿态慵懒随意，偏偏让人移不开门光。

　　李晓渔这才想起，男人身上穿着的运动服是曾经他待过的省队夏日队服，李晓渔第一次看到韩冰岩的时候，他就是穿着这一身。

　　往事如流水般钻入李晓渔的脑袋里，让她的眼睛发酸发涩。

　　“大叔，你这是……”心中有了某种猜测，李晓渔没说完，对面男人的大掌按在了她的头顶，“李晓渔同学，我现在正式向你宣布，我要重回冰壶球赛场。”

　　话音落，空气安静得针落可闻，渐渐的，响起了压抑的哭声。

　　李晓渔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滴大滴的泪水往下掉，她等这一刻到底多久了，久到她差点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看到韩冰岩重回赛场了。

　　“哭什么，听到我重回赛场不开心？”韩火山好笑地抬起李晓渔的脑袋，仔细地擦着女孩眼角的泪水。

　　他的指尖粗粝，这几年的放逐，他什么事情都做过，那双手再也不是只碰冰壶球的手。

　　“不是，我是太开心了……”李晓渔越说，哭得越伤心，把周围的宁居队员都吸引出来了。

　　大家围着李晓渔，看着看着，连她们都忍不住哭了。

　　“我哭我的，你们哭什么！”李晓渔无语，大吼一声。

　　“队长，你的哭声太有感染力了，我就是控制不住。”简一一委屈巴巴。

　　“我可不是这个原因，冰壶球之神重回赛场，我这是激动的！”周大侠也说了一句。

　　大伙儿各有各的理由，到最后把大家都逗乐了。

　　“女同学，跟我去个地方。”

　　不等李晓渔说完，韩火山就把她拉出了酒店。

　　此刻，他们站在木玄家的门口，面前是和昨天一样的老旧铁门。

　　韩火山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敲响了大门。

　　没一会儿门就打开了，木玄的爸爸站在门后，抬眼看了过来。

　　在看到韩火山的那一刻，木爸爸的表情僵了僵，下一秒就想关门，被早就预料的韩火山用脚抵住了门。

　　“木叔叔，这么久没见了，您总不能不让我进去吧？”

　　木爸爸冷哼了一声，和韩火山僵持了老半天，终于让开了一条道。

　　“家里小，恐怕容不下你这么尊大神，你要没事趁早走。”

　　对于木爸爸的冷言冷语，韩火山丝毫不介意，他一手提着一个大袋子，熟门熟路的进了客厅。

　　“我知道您喜欢抽这个烟，特地给你买了几条，还有这牌子的酒，木叔叔，你晚上是不是还有咪两口的习惯？我问过中医了，晚上喝点白酒可以，但是切勿贪杯，喝个一小杯就行了，还有烟，我知道您几十年的烟龄不是说戒就戒的，所以您一定要克制点……”

　　韩火山一边说，一边把东西放在茶几上。

　　木爸爸全程冷脸，时不时从鼻孔里发出冷哼声。

　　“东西送给我也不要，消失了五年都不见尽孝，现在来马后炮了，我不稀罕！”

　　韩火山笑了笑，没说话，放好了东西又示意李晓渔帮忙买菜回来，他则留下来帮忙打扫卫生。

　　李晓渔回来的时候看到韩火山在擦阳台的玻璃，木爸爸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唯独阳台的玻璃有点脏，这可能因为木爸爸年纪大了，爬不了这么高。

　　“大叔，要不要帮忙？”李晓渔作势要找凳子爬上来，被韩火山拦住了。

　　“行了，你到客厅陪木叔叔看你电视就行了，这些粗活我来就行，本来都是男人干的活，对了，等咱们结婚了，这些活我也不会让你做的。”

　　这男人前半句话还像点样，到后面就突然不正经了，李晓渔的脸红了红，恰逢这个时候木爸爸过来了，递了个窗刷给李晓渔，冷冷道：“把这个东西递给上面那小子，这年头都有专业清理窗户的工具了，他还用抹布，还没我这个老头懂！”

　　“还有，厨房里我切了半个西瓜，放了两天没人吃，不知道坏没坏，正好你们待会解决了，免得我拿出去丢了。”

　　说完，木爸爸也不看韩火山，掉脸就走。

　　李晓渔忍不住笑了，把工具递给了韩火山：“大叔，虽然我和木叔叔接触得不多，但我看得出，他是个嘴硬心软的，心里还是很在意你的。”

　　“连你都看出来了，你觉得我看不出来？”韩火山笑了笑，目光落在窗刷上，异常柔和。

　　“你什么意思？”

　　“女同学，得亏你人生中遇到我，你后半生还有希望。”

　　李晓渔总觉得韩火山在变着法的骂她，但又不明白他到底什么意思，嚷嚷着和他打闹了起来。

　　卫生做完，韩火山本来打算到厨房配菜，可进去后发现，蔬菜和肉该洗的都洗了，该切的也切了。

　　李晓渔和韩火山默契地对视一眼，是谁做的心知肚明。

　　“女同学，你出去吧，接下的我来。”韩火山的声音发沉，看了一眼客厅里看电视的老头。

　　李晓渔点了点头，转身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