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术士们终干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渐渐安静下来之后,林奇才挥手解除了力场。
侏儒们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这群术士,现在再没有一个居民会将他们当成游历四方的冒险团体,而变成了居心不良的入侵者。善良而单纯的侏儒们非常不明白,为什么这些能够表演漂亮法术,带来无数欢笑与喜悦的家伙们,竟然是想将自己赶离家园的恶棍。
但是仍旧没有侏儒对这群术士恶言相向,居民们只是用不友善的眼光注视着,抱着手臂不与他们说一句话,这种无声的场面很让索拉亚难堪,他觉得自己像是灰溜溜的过街老鼠,恨不得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泽丽法带着索卡一直监视着这群人出城,而小天使的弓箭就从来没有从弦上离开,对于突发的情况,战斗经验匮乏的索卡不能做到第一时间反应,但是在服从泽丽法的指挥这件事情上,小家伙绝对一丝不苟。
林奇将精力重新投入到绘制魔法阵上面,这并不是传送仪所必需使用的部分,而是一种保险措施。如果林奇的理论是正确的,那么传送仪将会乖乖的听话,带法师到他想去的任何地方,但是万一有所偏漏,林奇也要有足够的防护措施,避免对侏儒城造成任何的影响。
“那些漂亮的花纹千万不要去碰。”年长的侏儒在教育他们的后辈:“很有可能,闪电和火焰就从那些符文中间跳出来,跃到你的身上,点燃你的衣服和头发。”
窃窃私语声从法师的背后不断传来,但是他一点都听不进去。不知道为什么,林奇进入了一种完美的出神状态,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只剩下手中的笔墨以及胸中呼之欲出的魔法力量,他的手臂如同被奥术的力量所控制,不知疲倦且不由自主地移动着。
当泽丽法回来的时候,她也和厄瑞耶丝一样担忧地看着林奇,看着他额头上挥汗如雨,不论他们怎么呼唤法师的名字,想让他休息一下,但是林奇毫无知觉,仍旧奋笔疾书。
直到夜晚,索卡第二次带来了饭食——不过卓尔和欲魔都没有吃一星半点,林奇才终于将整个环形的魔法阵布置完毕。
他身子一软,坐在地上直喘粗气,不过从他的表情上看,那是一种舒缓和无限的快感,他觉得自己刚刚完成了一件惊世骇俗的工作,一件足可以聊慰平生的艺术,那些魔法的文字如同一个个精灵,从林奇肉体深处某个不知名的角落蹦出来,带给他从未有过的体会。
“林奇,你没事吧?”泽丽法扶着法师:“你现在的喘气声就像头肥胖的斯洛兽,而且刚刚背着五个山丘巨人在拉特瑞斯城跑了三圈,到底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太专注了吧。”林奇眯着眼睛,舒服但同时又有点无赖地靠在泽丽法肩膀上,突然,他眯起的眼睛中闪烁起莫名的光芒,嘴巴微微张合,颤抖的手指指着面前的魔法文字:“这……这是我写的?不可能!”
泽丽法并不是个法师,不管地面上写了什么她都看不懂,更分辨不出什么差别,但是如果有任一个大法师来到这里,就会发现地上的魔法阵不属于现在任何一个魔法流派,完完全全是用现有奥术之外的知识构成的。
林奇也只不过能看懂其中有限的一部分,这还是要归功于他研究过“奥术本源”的那几张卷轴,但是他也只不过学会了调用魔法本源的力量,所用的咒语和法术还是构建在他以前所学的知识基础上。现在面前的这种咒语,却是用林奇从未有真正掌握的方式,那是古代大奥术师的咒语。
林奇完全惊呆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写出这样的东西。
一种恐惧感袭上了心头,完全取代了刚刚的欣喜,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控制了,或者埋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还有另一个灵魂,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它”借用了林奇的手,将这些魔法文字写了下来。
法师一直认为,“我”代表着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对自己本身的认识决定了这种力量的层次,甚至超过了真名的作用。林奇在“囚笼半位面”摆脱了真名对自己的束缚,还以为了解了自己的本质,超脱到一般生灵之上,但是现在这一幕却令他感到恐惧。过去他所有的信心,现在都变成了一场虚幻一样,如果还有能让林奇感到害怕的东西,那就是对自己的未知感。
“不管这是怎么回事,都是你写出来的东西。”泽丽法在林奇的耳边说到:“我想,你总能找到答案的,仔细想一想。”
“是的。”林奇首先检查了自己身上加持的所有魔法,然后将目光放到这些文字上面:“我首先要搞清楚,这些魔法都有怎样的功效。”
原定进行传送试验的计划被大大推迟,林奇拿着自己那三张古魔法卷轴,不断进行着转译的工作,幸好那样失神并不受控制的情况再也没有发生,法师一直都保持着清醒的头脑,随着一个又一个关键部分被解开,林奇逐渐地放心了。
那些并不是什么危险的魔法,而刚好相反,都是些强大的防护结界。他们起的作用和林奇原本要布置的法术没什么两样,只是更加强大和稳定。
“可能是这三张奥术卷轴搞的鬼。”林奇喃喃自语,这是他能找到最合理的解释了。
而另一方面,术士们终于开始和侏儒谈判了,他们再也不用拐弯抹角的扮成游方诗人,不用再嬉皮笑脸的讨其他人开心,索拉亚面色严肃,看着侏儒的长老会。如果不是那个叫做林奇的家伙,他们说不定很快就能占领这个地方,至少可以让侏儒们在他们的力量前让步。这虽然不是他的本意,但是这的确是最节省时间的办法。虽然非常无奈,但时间对他们来说,如同沉重的枷锁一样,将原本的善良和礼貌都囚禁起来。
术士们也是愁眉不展,他们没想到会遇到像林奇那样的法师,能够轻松将他们全部制服。如果他站在自己这一边,将会对“那个目标”有多大的帮助啊!但是另一方面,那个男子的法师身份,很有可能不会赞同自己的“那个目标”。万一处理得不好,这一脉术士千年以来的努力就会全部浪费。
由于受到誓言的约束,他们不可能对侏儒讲出全部的事情,而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他们也明白,不可能让那些侏儒再有什么好脸色,或者轻易相信自己的说辞了。
“仅仅是出于礼貌,我们想听听你们这群术士的辩解。”郎达皱着眉头,但是他的眼睛总也看不清对面的情况。“为什么你们要擅自封锁边界?”
“为了侏儒城的安全。”索拉亚说道:“或者我用蜘蛛穴这个名字比较好,但是即便这样,那也不是这个地点的真正名字。除了我们这一脉术士,世界上没人知晓这一段历史,这里叫做埋葬之地。”
“既然只有你们自己知道,那就无法证明。”郎达回答道:“而且,我们侏儒一向都能照顾好自己,即便需要别人的帮助,我们也会亲自去说‘请’。”
“在这一点上,我们感到非常抱歉。”索拉亚狡辩道:“但是当我们看到一个欲魔和一个法师朝这座城市来的时候,还是很为这里纯朴的居民感到担忧,虽然我很惊讶和佩服你们所取得的成就。
但正是这些成就引发了我们嫉妒的心情,希望在伟大的侏儒面前展示身手。”
术士的声音如同诵诗般优雅,而且他们说话地方式非常奇怪,那些重音和短促的停顿,仿佛就像是令人兴奋的鼓点,催促听者继续听,信者继续信。侏儒们觉得,如果这里有乐器伴奏,那么术士就像是在唱歌,而不是简单地进行交谈。
“我接受你们的歉意,但是……”郎达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要赔偿吗?侏儒看起来,并没有实际损失什么,要赶他们离开吗?如果那样的话,连会议都不必开,直接驱逐就是了。
老侏儒花了一段时间,才重新想起这次会议的目的——只有明白了术士们的来意,才能避免他们纠缠不清,所以郎达说道:“还是请说明,你们为什么认为,这里是你们的故土?”
索拉亚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就是因为发誓不能泄露相关的秘密,所以才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这样的表情更引起了侏儒们的怀疑,刚刚建立来的一点好感又消失了。
“这样的交谈不会有任何作用的。”郎达挥挥手:“你们什么都不说,难道只能重新回到进行封锁的那个状态吗?术士们,我想你们最好还是离开这里,不要再出现。”
“我们……”索拉亚看了看自己的同伴,发现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到了目前这个地步,他也没多少选择,只好迎着头皮说道:“我们需要侏儒城里面的两样东西,然后就可以离开。我们并不是知恩不图报的人,所以将会用自己的魔法能力为侏儒提供服务来进行交换。”
“两样东西?这就是你们纠缠不清的原因?”郎达眉毛挑了挑,连带他地眼镜也在跳跃。“如果不是我们侏儒的东西,给你们也无妨。但是如果那属于侏儒,你们就不要想了。”
索拉亚好像长出了一口气,慢慢说道:“我们正在寻找一只精金左手,还有一块石板。根据古老的记载,它们很有可能就在这里。”
如果说侏儒们是一副忧心忡忡或者充满疑惑的样子,都会让索拉亚放心。因为那不是代表侏儒们有这样东西不想交出来,或者就是他们根本没有这两件古物。但是面前的侏儒全都张大了嘴巴,一副惊讶的样子。他们面面相觑,好像遇到了非常棘手的问题。
郎达最先反应过来,他对索拉亚说道:“你说的这两件东西,我们的确见过。而且它们就在侏儒城。(术士们前都站了起来,兴奋的窃窃私语。)”老侏儒咳嗽一声,让场面恢复平静,好让所有人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但是现在,那两件东西已经不再是我们侏儒的所有,如果你们想要找这两件东西,就去问林奇吧。”
“那个大法师?”索拉亚觉得天昏地转,这可是他最不想去打交道的人。,如果自己充满魅力的声音能对侏儒有点作用,那么在法师的欲魔面前,简直就是自寻死路。而且不论使用友善地交谈还是用强,光头术士都看不到一点希望。
“另外,那块石板已经被林奇打碎了,而那个手臂,就安装在他的肩膀上。”郎达看着术士们左右为难的表情,觉得心中的闷气(他也不知道这股闷气的来源)终于消散了。
“什么?他已经使用了石板?”索拉亚现在觉得天崩地裂,仿佛最可怕的灾难已经降临了。他身后的同伴不断议论:“怪不得他能在反魔法力场中施法!”而这样的谈论仿佛一记记重锤,狠狠敲在术士地胸口上。
索拉亚连句“再见”都没说,甚至将自己的伙伴全都抛在脑后,一溜烟向广场方向跑去。术士们愣了一下,然后才醒悟过来。他们也仅仅是丢下一句:“再见”,就跟着光头的脚步冲了出去。
“快!叫年轻人们准备好武器,说不定要有大麻烦了!”郎达敲着桌子,急促地说道:“叫他们都去广场,不要让术士们伤到林奇!”
虽然索拉亚一开始脚步急促,但是跑步的过程中,他渐渐冷静下来。“见到林奇应该怎么说?,光头术士毫无头绪。”让他把自己的胳膊卸下来,然后让他永远不要使用法术?这绝对是不可能的,如果他不是那样强大,反而还好办一些。,
林奇这个时候,正在安装那八根传送仪的支柱,虽然他还是没能想明白,这些防护结界是从哪里冒出来,但是现在上面的咒语都已经学会,都变成了自己的知识,传送仪的试验还要继续下去。
泽丽法和索卡同时站起身地动作引起了林奇地注意,然后他就看到了正在缓慢走来的索拉亚。法师并不知道侏儒正和这群术士谈判,仅能从周围环境的变化上来推断城里地情势。侏儒们的生活依然平静安详,然后术士愁眉不展,至少事情并没有朝坏的方向发展。
索拉亚站在距离林奇几步远的地方,挠着自己并不存在的头发,林奇停下了手中工作,有些好奇的看着他:“术士,你又想来做什么?”
“林奇法师,我也不知道应该怎样说。所以只能直说了。”索拉亚站直了身体,脑子中回忆着不少防护性的法术,但是这些咒语真的能够在林奇面前起到作用吗?术士自己也不知道。“法师先生,你已经有几张奥术本源卷轴了?”
林奇猛地前跨一步,这个动作如此突然,就连泽丽法都以为是“动手”的信号而抽出了细剑,索拉亚一惊,脑子中的法术一下子烟消云散,不过林奇只是皱着眉头,仔细地上下打量索拉亚:“你问这个做什么?”
“又是这个问题!”索拉亚感觉非常无奈,为什么自己一族必须遵守誓言,不能将情况透露一星半点?他摇摇头,什么话都没说。
“奥术本源卷轴现在是我地,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听说这个消息,并且知道这些卷轴的真实名字,但是我要告诉你一点:它们现在是我的。”林奇说道:“除非你能证明,你们是卷轴的主人,否则我不可能再告诉你任何信息。”
“没有人会是卷轴的主人,没有……”索拉亚说道:“请你不要再使用卷轴上的魔法好吗?”
“为什么?”
“我不能说。”
林奇皱着眉头,他觉得和这群术士说话实在是太困难了。不过作为一个法师,他还是有些手段能够让对方开口。只需要一点魅惑系的咒语,就能结束这种互相推来推去的僵局。
“索拉亚,朋友。”林奇说道:“同时作为能够使用魔法的人,你知道如果封印自己的力量,那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和抹杀一生的意义没什么区别。但是那不是不能商量的,毕竟世界上还有比获得力量更为重要的东西。那我举例来说,为了最好的朋友,我可以考虑放弃一切。但是,索拉亚,朋友,真诚和坦率是建立信任的首要前提。既然我可以告诉你,我拥有三章卷轴,为什么你不能告诉我你心中的苦闷?和朋友分享,就可以轻松了。”
索拉亚张开嘴,彷佛想要说些什么,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抬头看著林奇的面孔,和那双幽深的白色双眸,接著又看看身边围过来的术士伙伴,似乎迟疑了一下子。林奇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沉默地站着,彷佛某个编剧正在静悄悄地操控剧情**到来的时机。
“不要激动,慢慢地说吧。”林奇的声音如同一个老朋友,正在安慰受惊的孩童,就像是在黑色的狂风暴雨中,与惊涛骇浪上颠簸的船员,突然看到了闪烁的灯塔一样,索拉亚一下子虚脱了,不由自主地从齿缝中说出了他从不敢吐露的话。
“那是,魔法神的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