Ⅴ
由于之前麦尔迪德的舞台主要限于兰卡梵城,而此后他将踏入更为广阔的天地,我认为有必要在此将当时的地理情况简要地介绍一下。
众所周知,这片大陆被云脊山脉分为东西两部分,在麦尔迪德那个时代,几乎无人能跨越这座高耸如云的山脉,大陆东西两边被完全隔绝。云脊山脉西部是一些独立发展起来的自由城邦,人口稀少,大部分生灵都集中在山脉东部。
东部最主要的聚集区域当然就是人类建立起来的伟大帝国兰卡梵,兰卡梵帝国的东边是广阔的无人沼泽与绵延的群山,沼泽与群山再往东是哥尔人的聚集区域。在隔断兰卡梵与哥尔的群山间,矮人们在那下面挖出了巨大的洞穴,他们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地下。而兰卡梵的南边,是浩瀚的安菲尔德树海,那是精灵们的家园。
麦尔迪德逃亡的早期,一直徘徊在兰卡梵周围的人类村落。得知尤诺娜自杀的消息后,这个偏执的少年心中便只剩下了复仇的念头。随着时间的过去,这仇恨的火焰不但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反而越烧越烈,以至于后来发展到他一见到那些淳朴的村民平安喜乐的样子,他就觉得无法容忍。
我心爱的姐姐已经死去,你们有何理由如此喜悦,你们竟敢如此幸福!
满心嫉妒的麦尔迪德所仇恨的对象已不再仅限于苏图与皇帝拉科等人,甚至不再仅限于兰卡梵帝国,他将仇恨的目光投向他目光所及的任何鲜活的生命。
你们尽情享乐吧,总有一天,我要将你们投入没有尽头的痛苦深渊!
在无边怒火的烧灼下,一个极其可怕毫无人性的计划,在麦尔迪德过人的智慧与胆识中诞生了。
由于他想要报复的对象已是如此广泛,他现在的力量与之相比简直是微不足道,于是,他想到了曾在一本魔法典籍中记录的历史,那是关于大陆上最有威力的神器——封魔契的一段历史。
在这片大陆的远古时期,曾有过一个繁荣发达的魔法王国,在不知疲倦地探索魔法奥秘的同时,他们召唤与制造出了无数魔物。终于有一天,不知节制的魔法王国自食恶果,失控的魔物们将这个美丽富饶的王国完全摧毁,别的生灵也深受其害,难享宁日。人类、精灵与矮人建立了联盟,但仍然无法与魔物对抗,直到三位贤者挺身而出。
一个人类,他以富有开创性的头脑画出了一份草图;一个精灵,他以滴水不漏的思维令草图成为了可行的设计;一个矮人,他以巧夺天工的技艺让另外两人的智慧成为现实之物。
封魔契就这样被制造了出来,这是一个小巧到可以放入人手中的金属八面体,可以将任何生物禁锢其中,其内部则是一个独立的巨大空间。
横行世间的大部分魔物在封魔契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就这样被放逐到了另一个空间,生灵们取得了胜利。
之后,人们将封魔契交给了它最初的设计者,贤人麦哲林保管。麦哲林远离了人类,生活在好友精灵王的国度里,据传说,麦哲林死前曾拜托长寿的精灵王保守自己陵墓的秘密,而且,不少对此感兴趣的法师都认为,封魔契就作为陪葬品保存在麦哲林的陵墓中。
既然封魔契能将那么强大的魔物一一禁锢,自然也能将人类和其他生灵统统放逐。麦尔迪德盘算着,只要找到封魔契,他就可以把一切活物都投入那黑暗的尽头,而要找到封魔契,首先就得进入树海,与精灵们接触。
打定主意后,麦尔迪德独自一人,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那远古以来便是精灵家园的安菲尔德树海。虽然他很清楚精灵们不喜欢人类,甚至可能与他为敌,但他深信那位精灵老师对他的早期教育会起到作用。
他进入树海没多久,便与精灵的巡逻队相遇了,二十支蓄势待发的箭指向他的心脏,他却毫无惧色,侃侃而谈。精灵们对这个说着标准的精灵语,用词古雅,相貌俊美的人类男子很难产生厌恶感,他们决定喜好的美丑观使他们更加难以拒绝这个男子的请求。
麦尔迪德希望能够见到他们的王。
巡逻队将麦尔迪德带进了精灵王的树屋宫廷,这里成为麦尔迪德展现自己魅力与口才的又一舞台。他对精灵王谎称自己是一个遭到人类驱逐的异端,而他被同类视为异端的原因,是由于他童年时期接受的是精灵的教育。他提到自己的精灵老师,极尽溢美之辞,他又声情并茂地谈到那位老师的惨死,令闻者无不怒火填心。最后,他含着热泪说已经学会用精灵的眼光辨别美丑的自己根本不可能在人类的世界生活下去,如果精灵们不能收留他,他就只能去与矮人为伍(这是精灵的一句隐语,意指一死了之)。
他的演讲彻底打动了周围的每一个听众,精灵王感动得当即交叉双臂,接受他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别的精灵也纷纷对他表达了善意。按照惯例,他虽然不能与精灵们生活在一起,但可在树海中安居,与他们为邻。
麦尔迪德疯狂的复仇之路,就这样迈出了第一步。
不久,他从精灵王口中得知他有一个年轻的女儿,罗利娜-普罗库努斯。很快他便亲眼见到了这位美得令人窒息的精灵公主,树海中羽翼最美丽的极乐鸟在她面前也黯然失色。看着罗利娜公主,麦尔迪德在心中暗自冷笑。
这正是他即将献给复仇女神的第一道祭品,也是最好的祭品。
决定将罗利娜作为找到封魔契突破口的麦尔迪德开始小心谨慎地利用一切机会接近公主。虽然身为长寿的精灵,罗利娜的实际年龄比麦尔迪德要大很多,但说到男女关系上的经验,她自然根本不是麦尔迪德的对手。没过多久,单单是那英俊法师的一个炽热眼神,已足以令这位精灵公主脸红心跳,更何况,从那能念出无数高深法术咒语的双唇中,还会吐出罗利娜公主永远也猜不透下一句的甜蜜情话。
她心甘情愿地成为了他的俘虏,不管心灵,还是。两人一直都是偷偷地私下来往。他们都清楚,精灵王再怎样开通,也绝对不可能容忍自己的女儿与一个人类结合在一起。
一旦确定罗利娜公主已被自己彻底征服后,麦尔迪德便开始向她询问关于麦哲林陵墓的秘密。他提问的方式非常巧妙,就算不是深陷情网的公主也不会产生任何疑心。
而罗利娜告诉麦尔迪德的答案,比他想要知道的更接近他的目标。
她告诉他,在树海的深处,有一片被称为“丛林之心”的禁地,那是这片森林的命脉,由巨大的树人守护着。麦哲林的陵墓,也正是修建在那里。
虽然精灵王禁止任何人进入陵墓,但生性好奇的罗利娜公主从很小的时候起就摸透了树人们的脾气,从而得以偷偷溜进陵墓内。在那里,她遇见了一个守卫陵墓的铁甲魔人。作为有着精灵皇族血统的一员,罗利娜公主有资格继承父亲成为陵墓的下一个监护者,因此那个不老不死的魔人非但没有对她不利,反而渐渐与这个聪明伶俐的女孩成为了朋友。
魔人告诉年幼的公主,自己的名字叫莫普高特,麦哲林给予了他不灭的生命,让他在这陵墓内,永远守护着那终极的神器——封魔契。
我们可以想象,从罗利娜口中得知这一切的麦尔迪德是何等地兴奋啊!
禁不住麦尔迪德一再请求的罗利娜公主,最终带着这个满心邪念的法师进入了先圣麦哲林的陵墓。麦尔迪德见到了那个守护封魔契的铁甲魔人,他的一条手臂被施了魔法的链条捆住,这条不可能被解开和破坏的锁链,让魔人只能永远留在此地。
利用魔人莫普高特对罗利娜的信任,麦尔迪德向他提出了许多关于麦哲林和封魔契的问题,魔人很耐心地一一回答,但有几件事,无论麦尔迪德怎样花言巧语,魔人始终都加以拒绝。
莫普高特不肯将封魔契交给麦尔迪德,哪怕只是让他看一眼;他同样不肯告诉麦尔迪德封魔契的使用方法;他更不允许麦尔迪德进入存放麦哲林棺柩的中央墓室。
而这些恰恰都是麦尔迪德非要做到不可的。在不断与魔人周旋却难以有丝毫进展后,他决定采用更加强硬更加狡猾的手段。
麦尔迪德了解到魔人莫普高特最大的乐趣是与人战斗,但上百年来,已无人来与之一战,他时刻都渴望与实力相近之人展开一场大战。于是,麦尔迪德主动向魔人提出,身为一名不弱的法师,他可以同陪他战斗,但是,麦尔迪德又向魔人说明,这并非真正的生死之战,而只是朋友间的一种游戏,因此他希望魔人不要在打斗中对他造成致命的伤害。
未能看透麦尔迪德险恶用心的魔人莫普高特非常高兴地答应了他。麦尔迪德便开始了日复一日地向魔人挑战。
最初他根本不是莫普高特的对手,但他并不气馁。麦尔迪德通过罗利娜得到了精灵们最珍贵的那一部分魔法书籍,反复研读并练习。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法术日益精进。由于有一位非常强大的对手作为陪练,他此时已成为大陆上最高明的法师之一。他与魔人之间的差距已经很小,有好几次,他几乎将对手逼上了绝路,每次魔人都凭着绝对的冷静顽强地取得了微弱的胜利。
但我们不要忘记,麦尔迪德不但能识破对手法术上的破绽,他更能看透其内心的弱点。他敏锐地觉察到,注定要一生孤独的魔人莫普高特,极其珍惜他与罗利娜从她幼年时就建立起来的友情,他们之间的情谊深厚而又真挚,无人可以替代。
而卑鄙的麦尔迪德正是利用了这人世间最纯洁的感情。
每次麦尔迪德与莫普高特对战时,罗利娜总会远远地在一旁观看,结束之后,她还会用精灵魔法替麦尔迪德进行治疗,而由于铁甲魔人有自我修复的能力,因此并不需要这种治疗。
在那注定邪恶将得逞的一天,当麦尔迪德与莫普高特的战斗正难分难解时,麦尔迪德看准了一个时机,忽然向一旁毫无防备的罗利娜痛下杀手。这个无情无义的法师竟用高阶的冰系魔法将美丽的精灵公主整个地冻在了冰中!
也许这样无知无觉地在一瞬间结束掉生命,对这位爱上麦尔迪德的精灵来说反而是一种幸福吧。
正如麦尔迪德所料,接下来的战斗莫普高特破绽百出,他被年轻的法师很轻易地打倒在地,一时失去了意识。
麦尔迪德从魔人身上取走了封魔契,他相信凭自己的聪明才智一定能找出这件神器的使用方法,而实际上,他根本不需要那样去做。
因为当他进入中央墓室,强行打开麦哲林的棺柩后,他惊讶万分地见到那位先圣的灵体出现在他的面前。
麦哲林一眼便看透了这个邪恶法师的内心,他直截了当地告诉了麦尔迪德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封魔契的使用方法。麦尔迪德更加吃惊,贪婪与求知欲促使他进一步向麦哲林提出了要求,他高声乞求这位先圣将更多的智慧传授给他。
麦哲林回答他说:你是一位了不起的法师,但你也就止步于此了。你为人太过片面,思想狭窄,一意孤行,毫无自制,拘泥于细节而不顾全大局。你走吧,等你见到那个你将臣服于他的人之后,记得带他来见我。说完这些话,这位先圣的灵体便消失了。
麦尔迪德对麦哲林的话不以为然。能让我麦尔迪德臣服之人?这世上还未诞生过呢!
但他也知道此地不能久留,魔人随时可能会苏醒,离开之前,他胆大妄为地从棺柩中拿走了麦哲林的法杖,而且,他也没有忘记,将冻住罗利娜的冰块一起带走。
同时,他还带走了封魔契和它的使用方法。
复仇女神的怒火,即将烧尽这人间的一切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