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胡管事
“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胡管事这一辈子不知道听过多少次类似这样的话,但是又有什么用?他不还是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做着帝国将军府上的大管家?
他在将军府做了一辈子的下人,兢兢业业,半截身子都入了土了终于做上了管事的位置,一个刚换完牙齿、毛都没长齐的下人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
将军人在前线,若是有半点意外,就该是长子当家,与女人无干。只要牢牢地站在大公子这边,他就能继续做牢大管家的位置,好好地享受晚年。
所以匣子是谁摔坏的无关紧要,修没修好也并不重要。
让大公子知道他的忠心,很重要。
“给我拿下!”
在并不宽大的大厅里,两个汉子阔步如飞,一个制住驼背老者,一个直冲楼贺。
朱紫盈咬紧牙关,喝令他们退下,然而另一旁的朱子游却冷哼着让他们继续前进。
和和气气了十多年的将军府在这一天里将早已累积的矛盾迸出一个裂痕,涌出的一部分便足矣压死一些人。
名为阿虎的汉子不过三五步便来到灰发孩子的身旁,抬手便摁。
楼贺站在桌旁,身体里的热流激**着,一脚踹在桌腿上。
那张小小的四方桌上茶水横飞,连带着桌面一同砸向汉子。
与此同时,小小的身躯骤然提速,穿过少女的身侧,擦着驼背老者的衣衫,猫腰在地上翻滚一圈便躲过另一名护院伸出的手臂。
手里多出几块金属圆片,打水漂般地从腰际弹射而出。
那些昨天夜里由胡管事派人去找的材料,此时尽化作带着不小杀伤力的武器直射他的面门!
经过一夜的苦熬,又是个半截入土的老者,反应哪里比得上刚习得神秘热流的楼贺,看见却完全无法躲避,只得提臂来挡。
那些金属圆片嗖嗖数声,几片扎在他的老脸上,几片被袖子挡下,疼得老人哀叫两声。
去制驼背老者的汉子反应极快,不等楼贺再次提速一个虎扑便将其揽在手臂间,不等用力那一双孔武有力的肌肉双臂便感受到一阵强烈的刺痛。
数根金属细棍扎在他的肌肉里,灰发的孩子竟然将那些多余的材料尽皆化为手中利器!
汉子吃痛松手,臂膀间还未落地的孩子即刻弹出一条短腿,踹在他的腰间,力道之大让他忍不住倒吸两口凉气。
而楼贺则借这一脚之力,弹射而出,顷刻之间便来到老者的跟前。
“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胡管事惊慌万分,不过几息的时间那个可恶的孩子已至身前,他大吼一声:“尔敢!”
初到府上便敢打三公子耳光,来府两月便可当众怒扇大公子,现如今面前的只是一个苟且的老管事,他有什么不敢!
一而再再而三,这个老管事是真正触怒了楼贺,触怒了那颗九岁的身躯下,藏着的二十余岁纨绔的心。
转息之间,楼贺便狠下心来,手中弹出一根扳手。
既然身体矮小,够不着你那昂着的头。
那我就打废你的腿,让你低头看看我!
楼贺矮小的身躯再沉半分,手里的扳手划过一道沉重狠戾的风,狠狠地砸在老者的小腿上!
“啊!”
一声痛喊,数声惊呼。
胡管事连着几个趔趄,抱着小腿倒在地上,骨裂的清脆响声不大,却清晰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之中。
任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年仅九岁的下人会下如此狠辣之手!
楼贺抄着扳手,一脚踩在胡管事的胸口上,扳手指向已经藏在护院身后的朱子游,说道:“我若是被你们抓了去,就算不死估计也要脱层皮。”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下手狠了。”
“朱子游,他这条腿是替你断的,你给我记住,再有下次,我才不管你是什么朱家公子还是李家的猫,给我逮到机会了你只会更惨。”
孩子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猖狂且自大。
只敢露出半个身子的朱子游脸色一白,无比恼火道:“你还敢威胁我?府上的护院呢!给我打死他啊!”
楼贺俯下身子,拿扳手拍了拍胡管事的脸,调侃道:“看来你的主子不是很在乎你这条狗的命。”
老人只顾得上自己的断骨之痛,牙关紧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够了!”
一个冷厉地声音从厅外传来,来者是夫人的贴身丫鬟,也是府内女眷的主管。
“夫人说了,若是再有闹事者,无论是谁,统统都杖打四十,扫地出门。”
听得这话,朱子游也只得脸色苍白的咬住嘴唇,却不敢再多说任何一句话。
“楼贺,还不快松开胡管事!”已年岁不小的丫鬟瞪着眼睛。
躺在地上被楼贺踩在脚底的胡管事淌着汗水,从齿缝中吐出一句话:“凤儿,帮我转告夫人,叫她给我主持公道!”
楼贺也半分没有松开脚的意思,依旧踩在老人的胸口,冷笑道:“去跟夫人说,楼贺无心闹事,但如果此事就这么作罢,我很不满意。”
你很不满意?
你凭什么不满意?
众人心中只觉荒谬。
但出奇的是,此间再无和事老,似乎人人都有些怕那个身材矮小的孩童真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我在将军府生活了半辈子,夫人不会轻饶你的。”脚下的老人恶狠狠道。
“那你还真是空活了半辈子。”楼贺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再怎么样,你也只是一个下人,怎可如此放肆,目中无人!”就算被踩在脚下,胡管事仍旧以训斥的口吻,教训着楼贺。
“我就算是下人也不是你的下人,至于目中无人……哼,是人是狗自己心中有数。”楼贺道。
也许是被楼贺恶毒且真实的话所气伤,老人再不多言,只是痛苦地闭合眼睛,抱着自己的膝盖,听候发落。
二人保持着诡异的平静,但并不长久。
名叫凤儿的丫鬟再回到此处,如获大赦般地说着:“夫人说,都回去歇息吧。”
有人脸色苍白,有人松下一口气,那些不曾离开过楼贺的目光开始变得极为复杂。
没有人想过,一个九岁的下人能够修好军情署的文件匣,而那个下人正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眼前,极其嚣张地脚踏着一个老人。
看到眼前没有一个人真正地走动,回往休息,凤儿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她有些怜悯地看着狼狈不已的老人,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话。
“夫人还说,既然胡管事受了腿伤,往后府上的事还是秦先生多多费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