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苦卞这幅样子,落天也心头一动。
他知道苦卞的本事,如今看来,苦卞的面色严峻,定然是又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情况。
而且多半还是从这血迹之中看出来的。
但是苦卞现在并未出声,也许是顾虑到俊城距离两人的位置还不是太远,而他的发现也许不好被俊城直接听了过去。
“看出什么来了?”
落天靠近苦卞,以完全不像是主人和下人应该有的距离站在他身边压低嗓音问他,这么做也是为了顾虑苦卞的担忧。
苦卞转过头来看了落天一眼,嘴唇微微动了动,但是没有说话。
他又转过去,直接朝那血迹的地方走近两步,然后蹲下来,用手在血迹周围的石板上轻轻抚摸。
看样子苦卞是想触摸那血迹,只是担心破坏了血迹的样子,方才如此。
落天也不恼他,而是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在远处的俊城,俊城也注意到了他们两人的动静,只是看样子并没有想太多。
落天走近苦卞,蹲下身子来。
苦卞的样子已经让他十分好奇,这个男人一向是一幅冷峻面孔,少有情绪波动,此刻却小小的失了态,如果不是发现了什么和盘城受伤的事情有关的事,他是不会如此的。
落天决定要问出来。
但是还不等他开口说话,苦卞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的声音平稳沉静,音量也并未刻意减小,似乎并没有避开俊城的意思。
“大人,这血迹,被人遮掩过。”
苦卞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落天一愣神,下意识的回答。
“距离盘城大人和那名劳工的尸首被发现已经过去许多时候了,虽然这条路最开始的时候治安所的士兵不许常人靠近,但是那也不过是昨天的事情,今天这里边有许多人走过了。”
说着,落天扭头在旁边看了看,即便是硬石板铺就的地面,也能够留下不少人鞋底上的泥土,看样子已经有不少人来往于此地了。
路上各种杂乱痕迹,如果放在现在,仅凭当天那晚盘城大人和那名劳工两人留下的痕迹追踪其去向的话,即便是苦卞恐怕也不可能了。
最开始发现两人的时候,这里的血迹应该要多一些,但是为了不在城里的百姓之中引发恐慌,恐怕治安所的人已经将地面洗刷过一遍了。
此刻几人所能看到的血液痕迹,不过都是一些浅浅的印子。
既被清除过,又被众人踩踏过,这血迹没有被遮掩的痕迹才是奇怪。
因此听到苦卞这样说,落天觉得并没什么意外的。
然而听完了落天说的话,苦卞的面色没有丝毫的缓解。
他那样眼力狠辣的人,怎么会瞧不出落天所说的事情?
“大人,小人所说的遮掩,并非治安所的士兵和城中百姓随意而为,乃是更早些的时候,血液尚未凝固之时,有人曾经清除过。”
“虽然不明清除之人是谁,但是对方恐怕也不是经常做这事的人,手脚仓促,便留下来些痕迹被我察觉了。”
落天眼神一滞,脑中仿佛受到了冲击。
“这话是什么意思?”
苦卞看着落天,没有立刻回答。
其实听了苦卞的解说,落天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之所以会问,也不过是因为太过震惊了,一时之间大脑没能理会苦卞话中的情报而已。
“有第三个人。”
苦卞看着落天的眼睛,不紧不慢的说出来。
落天只觉得脑内有什么东西瞬间绞紧了。
苦卞得出的这个结论实在是不可思议。
他说的有第三个人,自然不可能指的是凶手。
虽然凶手有为了隐藏行踪而清理血迹的理由,但是倘若他真有这样的余裕,那么又怎么会留下盘城族长一条性命?
有这功夫,凶手上来随便补上两刀,盘城族长也不会留下命来。
让盘城族长活着,所会带来的危险不下于血迹留下痕迹所带来的危险。
而且以苦卞看来,那伤了盘城族长和杀死劳工的人并非是什么精于刺杀的高手,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会些简单的功夫的平凡人而已。
帝国习武成风,但凡少年男子,心中有些憧憬和野望的,都会装模作样的练上一些简单那的拳脚功夫,这样的人并不少见。
当然,能成大器者则如沙海金砾一般少见了。
倘若真是这样一个人凡事,恐怕不大可能会清理血迹,做这些善后的活。
那么便是另外的一种可能性了。
那第三个人,乃是盘城族长这一边的人。
在那种情况下,发现了深夜时分,接到上倒着两个浑身鲜血的男子,平常人要么慌忙逃遁,要么立刻上前营救,或者去换来治安所的士兵处理事务。
绝无清理现场血迹的可能。
只是,倘若是盘城族长这边的人,也不尽说的通。
如后来人所发现的那样,当时盘城族长和那名劳工,两人均身受重伤,那劳工即便是还未死去,恐怕也已经离死不远,盘城族长身上的伤也不轻。
如果当真是与他们一起的人,那么断无就将两人仍在街道上的理由。
即便是不通医术,但是也不可能就那么让两人躺在坚硬冰冷的青石地板上。
唯一有可能的,便是那时有比救治两人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清除血迹。
也许那人仓促之间将血迹清除,发觉天色已经发亮,来不及将两人带回,于是便只好一人逃跑。
盘城的身份乃是这崖城的镇守之家,城家的家主,这崖城之内不可能有人不识他面目。
而且既然是与那名劳工一起的人,那么更没理由不知道盘城的身份。
然而即便是这样,那人也依旧为了清除路上的血迹而怠慢了救治盘城的时间。
这样的做法,一般的市民绝对没有理由和胆量的。
唯一的可能便是,这是盘城的意思。
他不惜让自己冒着生命危险,也要隐藏住自己这一晚上的踪迹。
即便是身受重伤,盘城依旧命令身边的人先清除了自己这一路上留下来的显眼痕迹。
落天心中陡然一凛,只感觉到这件事恐怕比自己现象得还要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