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天听得出神,一时竟然忘却了自己当下处境。
苦卞却是丝毫未受隼军一番深情叙述影响,反而是暗暗调整体内气息。只是腹间创口实在太过骇人。
虽然自己临时应付,勉强捡回了一条性命,但是隼军那一刀却依旧划开了自己小腹肌肤,所幸伤口不深,但却也难以再与其纠缠了。
隼军说话之时,也未曾放松过对苦卞的警惕,不时便将眼瞟了过来,之时见其连动弹都极难,便也没有停下口中述说。
于他而言,对霸天的恼恨可谓极深,此时回想起当初二人在军中时光,心中难免有诸多情怀。
此时一番追忆,将要触碰到其心中最伤之处,一时话语哽在喉中,胸口情绪翻涌。
片刻后他抬起头来看着落天。以他如今山匪身份,能与天家之人这般说话却是可遇不可求。
尤其是落天这般心性尚欠磨炼的少年。
这样的情境,实在令隼军忍不住想要将心中隐藏多年的苦恨一泄而出,说个痛快。
“你说我叔父把公主手信交给你?他可知道这是何人所写?”
落天一脸的诧异,以霸天身份,莫说他那那时人在王城防卫军中,便是顾及天家的名号,也不好沾手此事。
帝国公主与一名既非名门望族,又非皇室宗亲的士兵通信,纵然此人是团长身份,此举也实在不妥。
“他不知,乃是我事后才将此事告知于他,他是我在城卫军中不多的好兄弟,也是帝国之内少有的愿与我这等平民结交的豪门世家子弟,而且他武功高强,领军本事也是人中翘楚,我当时是很钦慕他的。”
说到此处,隼军面上一暗,眼中神色微微变化,分明是将心中怒火强行压下。
“公主这封信所言无多,想也是偷偷写成,不敢赘述,然而她却对那日未曾识得我之事表示了歉意,剩下的便是述说对我的思念。”
“我一看到这信中的字迹,便激动无比,只觉四肢百骸血脉通畅,待读完公主言语,我已是按捺不下心中感动。”
“我虽然做过这样的梦,偶尔妄想之,这数年以来,公主或许也并未将我忘却,哪怕只是记得曾与我在边军随行之事,也是好的。”
“然而我万万不敢去想的是,她身为一国公主,周身均是豪门世家的俊杰人才,从来锦衣玉食,珠玉环绕,却也依旧记得与我之间的情义。”
“我那时几乎要怀疑这封信是假的,将其翻来覆去看过许多遍后,我终于相信了自己受到天上神仙保佑。”
“此后霸天前来看我,随口问起那封信的事,我心中激动,又十分信任他,便将我与公主的事全部讲给了他听。”
“他听过之后,也是为我欣喜,但随后他便劝我此事莫要告知他人,否则若是传到皇帝耳中,恐怕我那点军功也保不了这条性命。”
“霸天这一番话却是将我惊醒了过来,我只一味沉浸在狂喜当中,却忘记了去想该如何回应公主这份感情。”
“我不过只是一名寻常百姓,拿命厮杀了许多次,加上重重机缘,也才不过换得了这一个团长的位置。”
“一个平民出身的城防军团长,却爱上了帝国的公主,简直就是笑话!我可以做的,便是继续往上爬,哪怕要拼上性命,也要如此!非如此不可!公主殿下对我如此有情,我便当拿这条性命为报!”
隼军说着,情绪有激昂了起来,恐是又想起了什么往事。
落天不打扰他,苦卞也只是盯着他,未有其他话语动作。
待平静下来,隼军面上浮现一丝嘲弄之色,继续说道。
“现在想起来,当时帝国之内动乱刚平,城防军也损失严重,接下来定要做出许多调整,既为审视此前错误,也为加强军队战力,尤为皇帝器重的是,这是一只驻扎在其枕边的王城防卫军。”
“恐怕那时候霸天便已嗅出了其中一些味道,这接下来的整顿,对许多人来说都是机会,若是运气好了,便可平步直升,若是运气差了,被怀疑了本事或者忠诚,那便是命运凄惨。”
“你那叔父出身天家,可要我说,他自身的本事也确实了得,依赖家族荫庇,他本无需多吃苦头,但是却偏要与我这样的平常人来争。”
说起霸天,隼军话语间毫无钦佩之感,便是提起一些好话,也是夹棒带刺。
落天知其对叔父心怀怨恨,也不多话。
“只可惜我那时年少无知,心中又只想着公主容颜,竟是连这等机会也未有察觉。”
“我养伤期间,便只接到过公主这一封手信,纵使有心将满腔话语说与她听,却也是毫无手段。”
“待我伤好之后,我整日苦思,便是如何才能偷偷与公主见上一面,然而越是想便越是觉得不可能,心中也逐渐开始绝望。终日茶不思饭不想。”
“有一日霸天找到我,告诉我他有办法可安排我与公主见面,虽然只可趁夜偷偷私会,且并无多少时间,但是这于我而言,已经是天赐福音。”
“我当时一心只想到可与公主见面,便要霸天将方法速速说与我听。”
“他告诉我,趁到夜巡之时,我可离队一时三刻,而皇城之中他也替我寻得一条隐秘路线,只消冷静行事,便可避开一路上的守卫,潜入公主寝宫。”
“在我离开之时,他自会替我打好掩护,我当时只对其感激不尽,却并未多想。”
“即使在我依其所言换上轻便服饰之时,我依然对他这一番好意感激不尽,那日他对我说话的模样,便是如今想起来,也还清晰无比。”
说到此处,隼军停下话来,落天看得分明,他双手紧握,显然心有怒气。
“那你可见到了公主?”
苦卞发声问道。
“这路线霸天却是并未骗我,我一路小心行事,终于摸到了公主寝宫,却也正是因为如此,我几乎丧命。”
“待我与公主相见,还未将满腹衷肠倾述,皇宫之内,便起了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