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传来的高呼将落天彻底从梦境之中唤醒，他意识到，战斗可能结束了。
谁胜谁负？
若是莲家胜得，自不用多说。
如果是老鼠窝的人赢了，那么接下来恐怕便是一场针对莲家之人的大灾难。
见过了那些人在战场之上的疯狂模样，落天心中几乎颤抖起来。
莲家手中还有墨钢，然而情况究竟如何？
尽管方才隐莲在落天面前表露出了对卫莲的信心，但是落天此刻却是忍不住的去想那些令人心中发寒的事情。
连忙走下台阶，落天不再犹豫，快步朝战事之地走去。
迎面走过来几名受伤的侍卫，落天不由分说抓住其中一人，紧紧的盯着对方问道。
“情况如何了？”
那名侍卫虽然看起来受伤极重，身上也便是鲜血，然而面上却是无意掩饰的兴奋。
“赢了，大人！我们赢了！那些暴徒全都被卫莲大人镇压，已经彻底被击溃了！哈哈！”
侍卫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敬畏，有些狂热的说道。
旁边的人轻轻拍了拍侍卫的肩膀，那侍卫仿佛才注意到自己的态度，连忙低下头去。
落天心中胸口仿佛有一块沉重的大石被人推开，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莲家的危机解除了。
松开手放侍卫去疗伤，落天脚下也稍微轻快了一些，继续朝前走去。
此前几乎不愿迈足，只是拼命催动自己双腿奔赴的战场，如今已是一片丰收之地。
落天已经忍不住要上前去，心中十分渴望与自己熟识的面容相聚，这份感动忽然浮现，而且如此汹涌，以至于落天脚下几乎要小跑起来，而面上的笑容也难以掩饰。
血水。
鲜红的细流顺着地上石板的缝隙缓缓流至，落天被惊醒过来，鲜血擦上脚下的鞋子，仿佛是一缕寒冰浸泡的凉水兜头浇下一般，令的落天心中的兴奋消失无踪。
黑石碑广场已经不远，目力所及，皆是莲家侍卫在收拾战场。
数不清的伤者或勉强蹒跚而行，或被人搀扶，甚至直接被人抬下，耳边缭绕的尽是凄凉的低声痛呼。
行走到广场边缘，落天呆立当场。
遍地的尸体，几乎看不见地板，完整的或者不完整的人交互堆叠，身下已经是一片红色，而那些尸体断口处，鲜血已经几乎流尽，此刻不过是一些细小血丝在缓缓淌下。
落天移动目光，将视线投向那顿黑色石碑。
石碑旁堆砌这比旁处更高的尸体，淹没了石碑的一半，似乎以此为界，双方的厮杀达到了整场战斗的**。
落天眼前忽然一阵眩晕，但他勉力维持清醒，不愿闭上双眼，如若不然，他脑中定会浮现出更为惨烈的厮杀场面。
眺眼望去，荷花池已经优美不再，近至岸边的荷叶几乎全被倒进池中的尸体压断了长茎，碧绿叶片跌落湖中，被压在身下，岸旁的池水已经被尸体流出的鲜血染得一片鲜红，然后顺着水流逐渐散开，被稀释了去，然而案上又不停将鲜血淌入池中，河畔触目惊心。
河中案上，到处都是尸体，有莲家侍卫的，有老鼠窝的人的，也有少许治安士兵的。
落天只觉一片恍惚，下意识的将头四下扭动，许久，他才反应过来，他只想找个熟识的人说一说话，这般修罗恶鬼肆虐人间的场面，他实在无力一人承担。
然而周围的侍卫却均是带着一脸疲惫拖开尸体，清扫战场，他仔细望去，却并没有发现自己所认识的面庞。
随手抓住一名侍卫，他口齿不清的问道。
“卫莲呢？”
那侍卫无力的抖动肩膀，抬起头来，勉强挺了挺背，看着落天，眼中闪现一丝异色，回答道。
“卫莲大人已经离开，去安排其他事务了。”
“拂难呢？和你们一起的侍卫。”
侍卫眯了眯眼，“不清楚。”
落天不死心，仿佛机械一般重复着同一行动，不停的询问其他侍卫，“拂难在哪里？”
他心中既有期待，更有恐惧，然而最多的却只是麻木，因为不愿过多面对战场，因此只要有事可做，便不想停下，哪怕是如此简单的事情，也可以填充大脑。
死了。
有一个人告诉落天。
拂难死了。
“他当时就站在我边上，我们在前面抵抗敌人，有一个人用长枪捅了他一下，他就倒下去了，后来就死了。”
那个侍卫一边搬运尸体，一边对落天说。
他面上有些悲痛，然而更多的却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对敌人的痛恨，在经过老鼠窝的人的尸体的时候，他狠狠的抬起脚来在对方的裆部踩了几下，即使整个人已经疲惫至极。
侍卫看着落天的眼神带有几分异色。
落天不动了，他没有事做了。
那侍卫看他呆在原地，也没说话，便离开了，走得远了，嘴里才轻轻的嘀咕两句模糊不清的话语。
忽然落天觉得脚下一震，低头看去，是一柄长枪随着侍卫们打扫战场而滚落了开来，撞在了他的脚上。
落天扭头一看，周围的侍卫均在忙碌，但是却没人近前收拾自己身旁的尸体。
他想了想，便离开了这处广场。
饱浸血液的鞋子走在地上柔软湿滑，令他恶心不已。
广场左边是他来时的路，但是此时人来人往，他下意识的便绕了开来，从广场右边走去，这里虽然宽大，但却不知为什么没几个人行走。
偶尔有几个人，也是动作匆忙。
虽然来往的人数不多，但是地面却也满是血印，想来大概是厮杀的太多激烈，以至于连这处也一度成为战场了。
莲家当真是经历了一场大难。
忽然面前出现几名侍卫，却不像其他人一样来往行动，而是手握长枪，伫立在道路两旁，做夹道之势。
见落天走来，那几名侍卫却是横步移动，硕大身形挡在挡路中央。
“前方乃是莲家禁地，大人请回。”
说话间气势十足，虽然措辞无误，但却不似其他人一般低声下气。
落天心中茫然，无意生事，便挪动脚步，意欲转身。
便在此时，落天身形止住，面前侍卫也纷纷让开，卫莲从道路深处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