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城的百姓一向排外。
但凡是生活的地方少有外人来的群落,或者其他的什么人群聚集的地方,大多都会演化出这样的情绪来。
这不是应当去斥责的事情。
在更加早远一些的时候,人们生活在荒野和山岭之间,取兽皮树叶遮掩身体,采蔬果野草填裹肠腹,还要面临天地的种种灾祸,以及林间石后的猛兽袭击。
人们为了确保生存,不得不学会了团结,众人聚集在一起,分功合作,所有事情的效率都得到了提升,而且安全也更加有了保障。
这样的部落逐渐形成之后,其中的一部分便自学成才的掌握了侵略的本事,在力量上逐渐胜过了没有灵智的野兽的人开始谋求更大的权势,或许是出自于对安全的过剩渴求,或许是品尝到了权力的甘甜滋味。
总之人们开始侵袭同类,这种情况下,人们开始学会了辨别同类的敌意,或者仅仅只是将蕴藏的血液中的这种分辨能力大大的激活起来。
对于外来者,人们最先的认知便是敌人。
掠夺自己的食物和地位,抢走自己女人和财产,杀伐自己的亲人和同伴。
出于对这种血腥的灾难的畏惧,人们对于任何的外来者都保持了戒心,将所有不可信赖之人全部拒之门外,甚至于在恐惧的驱使下将其不问来由的杀死。
那是最为野蛮的行径。
有某一位学者自称获得了研究的成果,他指出在人类的诸多情绪之中,恐惧乃是最为原始和古老的,即便是那些上古人类,也同样是从这种黑暗的情绪之中发展出文明,而且直到最后,文明覆灭之时,他们也依旧没能够抛开这样的情绪。
这种研究被大部分人讥讽耻笑,人们嘲笑他是一个胆小鬼,但是却没有人公然的否定他的成果。
也许这也应该归为恐惧的一种。
学者的结论没有受到任何人的推翻,但是却也无人在意,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只有能够灵活的运用从古人的机甲之中开发出来的技术的学者,才称得上是优秀的人才。
能够实际为国家创造价值的成果,才值得世人赞颂,配得上皇帝的表彰。
对于这种如同术士蛊惑人心的乱语一般的说话,谁也不会太过计较。
再过些时候,就连学者本人也不把自己的发现当一回事了。
但是如果有聪明人愿意稍微花费一点心思来观察的话,便可以发现,恐惧与人类的活动息息相关,甚至决定了人类社会,帝国的一切。
人们聚集起来,组成村落,堆砌城墙,打造城市,建立国家。
所有行动的根源,都是出自于同样的理由。
恐惧。
为了寻求安稳,人们将他人拒于门外。
而在这份恐惧之下,掩藏的是更为丑恶的心灵。
人比任何东西都明白人的罪恶,明白人的侵略性和残忍,因此用最为坚固的城墙,最为严密的守卫,将自己和自己所无法掌控的人隔绝开来。
一直到自己准备杀害他人开始。
也许对于平常的百姓而言,心中的恶意远没有这样严重,因此他们对于防备方面,也要比帝国的皇帝疏忽很多。
崖城有高高的城墙,能够将任何山贼都阻挡在城外,而且这里的人习惯了城市里面的熟面孔,也因此在最开始城家暗中对城市进行改革的时候,城里的百姓才会有了激烈的反应。
毫无疑问,在帝国的许许多多的城市中,崖城算的上足够小,而且位置也十分糟糕,至少从偏僻这个角度而言的话,很难找到比崖城更加坏的地方。
这里的人几乎都是在工地上做活的劳工,无论是工作和生活,所有人都被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即便是到了如今的这种时候,城市已经将他那严实的大门对着外界微微的大开了一条缝,对于大多数祖祖辈辈都生活在城市里的人而言,外人随随便便就在城里安家落户依旧是一件看起来很别扭的事情。
如果可以将决定权交到这些人手中,那么即便是数年的时间,崖城大概也不会增添新的住户。
要融入进这群许多年来已经将固执刻进了骨头中的人中,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即便来人远远不至于令他们感到恐惧,但是来人依旧会为城市带来不安定的因素。
倘若来者是十分优秀的男人或者女人,那么情况就更加严重了。所有的小伙子都会觉醒起蛮荒时代祖先在血液中给自己留下的对于外敌的警惕性,所有的妇女也会睁大她们的双眼,以防止家中发生什么丑事,或者捕捉着别人家里的丑事。
但是如果来人是十分糟糕的男人或者女人,也同样得不到他们的认可。城里的人会自觉优秀,害怕来人伤害了他们的名声。
总之,在实际感受到那些进来城中的商人为城市里的生活带来的好处之前,城里的人总觉得自己的生活似乎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给缠上了一样。
即便是为了让城市更加繁荣而不得不接纳一些外来人,城里的人也总是会要求他们先拿出可观的成果来,以证明他们确实可以为城市增添光彩和实力,确保他们有留在这里的资格。
如果没有什么出彩的本事和能力的话,要想留在城市里得到众人的认可,则需要经过漫长的时间来证明自己的无害和无辜。
上一次如此迅速的接纳一个新来城市的人是什么时候,城里的人都记不清了。
大概从来就没有过那样的时候。
横田很快就得到了众人的认可,这从一件事可以看出来。
人们认为,能够保障这座城市的治理者,城家的大宅的安全的,非得是从祖辈起就在城市里生活的人。
虽然这种观念已经逐渐变得不那么重要,但是仅从城家侍卫的优厚待遇上讲,城里的人也不愿意将这份好工作分享给了那些外人。
但是这一次,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异议。
横田很快就取得了众人的信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