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医生拿出一个极为细小,顶端的刃部不足半指宽的工具开始挖掘其面前这株九转还阳草起来。
之前刨松泥土的时候是从远处开始刨起,但是现在挖掘这是顺着九转还阳草的根脉开始挖起。
落天一开始有些不明白,但是看了一会之后,心中便有了想法。
这些药草长久扎根于此,面上虽然只有这一株美艳的草药,但是地下黑暗处,根脉却是四处蔓延。
若是贸然从远处开始挖掘,难免会不小心挖断了根须。
但是沿着这还阳草的根逐渐往开处挖掘的话,便可根据根脉的走向提前知晓那些细微根须的所在。
但是即便有这样的依据,老医生也是挖得极为小心,生怕一个不留神挖破了还阳草的根皮。
过了许久,才不过挖开了一个指节的深度,老医生毕竟上了年纪,这样趴着掘泥,又是如此细微的事情,精力有些不济,身体也颇为难受,便立起身来稍微舒展胫骨。
“老人家,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落天连忙从背囊中取出一袋水,恭敬的递了过去,同时低声问道。
老医生不接皮袋,也不说话,只是将沾满泥土的手微微摆了摆,随后耸耸肩膀又趴了下去。
落天也不气恼,而是轻轻将皮袋放回皮囊中,继续观察老医生的动作。
老医生先是用工具将泥土松动,随后又拿过一把不知什么野兽的毛做成的小刷子,轻轻的将那些碎小的泥土扫开。
光看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不知情的人定然会以为三人面前的是什么稀世珍宝,黄金美玉。
待将大块的泥土清扫开之后,老医生又张开嘴对着还阳草的根部轻轻吹气,将泥土的细末也吹拂开。
随后才开始继续用工具挖掘泥土。
落天看了许久,只感觉脖颈酸痛,也忍不住立起身来活动一下。
哪怕是这样的动作,他也是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老医生,那副神情,比起此前地方豁齿虫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落天已经起身了两三次之久,老医生终于将还阳草最为粗大的根部给暴露了出来。
老医生直起身子来伸了个懒腰,落天一看,立刻上去献水。
“先吃些东西吧。”
老医生接过皮袋,浅浅的喝了一口,对着两人说道。
老医生此时说的话,在两人听来无异于皇帝的诏告,两人毫无反对的想法。
虽然看老医生挖掘药草的时候两人都心情紧张,并不觉得肚饿,但是风铃和落天都是立刻忙活开了。
“不要生火。”
老医生一摆手,落天立刻停下了去寻找木柴的脚步,毫无迟疑的转身回来帮助风铃将皮囊里的水和肉干拿出来。
落天先将肉干递到老医生面前,不料老医生却摆了摆手。
“你们两个吃吧,老夫歇息一会即可。”
落天虽然心中担忧,但是也不敢有违,退了回来将肉干与风铃分食。
一边吃,他一边看向老医生那便,老医生却是坐在一块矮石上,不食不饮。
风铃看他的模样,觉得好笑,也不管他,自顾自吃喝。
落天嘴上嚼着肉干,但是嘴里却没有半点味道。
老医生注意到他不停看过来的目光,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浅笑一声,对他做出解释。
“老夫挖草药的时候有个规矩,无论耗时长短,中途是不会吃东西的,就是饮水,也只做少量,勉强缓解口中干渴而已。”
落天听得奇妙不已,不禁开口问道。
“为何如此?”
“这是老夫的恩人昔日教给老夫的法子,这些天地灵草,终其一生汇聚灵气,末了却被我们因一己私求就这样挖出,断了生机,未免有些过意不去。”
“但是话虽如此,我们也不能看着村人受伤而不医治,若是心疼草药而对活人见死不救,那岂不是本末倒置了么?”
“故此在挖掘草药的时候绝不饭食,也算是表示一点心情。”
落天不明白医生的心情,但是见老医生如此决意,也默默点了点头。
略一思量,他唯有从别的方向来理解这一番规矩。
人若是吃饱了饭食,难免会倦意上涌,精力不济,若是在挖掘名贵草药的时候出了岔子,那便太过可惜,故而不食。
至于少饮水,恐怕也是差不多的原因,人体内急难以自制,考虑到挖掘草药时需要集中心神,有此规矩,也是合理。
摇了摇头,将这些与老医生所言完全不同的想法扔开,落天又撕咬下一块肉吃起来。
只是老医生在一旁不饮不食,他也不好大放饕鬄,而且心中顾念着那株九转还阳草,他也偿不出肉干的味道来。
只平时用饭一半的时间,两人便吃喝完毕,风铃的动作比落天还要快上一些,看来她也没什么心情吃东西。
老医生又歇息了片刻,回复了力气,便开始挖掘起九转还阳草来。
只是再往下挖,那九转还阳草的根脉便越发细小,挖掘之时也需要更多些小心。
老医生趴在地面上几乎是连大气也不出,落天在旁边看得也是紧张无比。
这不过是一株不会动弹,更不会暴起伤人的草药,给他的压力竟然不下与人杀伐之时。
而且还耗时及长,颇为难熬。
对于老医生,落天心中更为钦佩了。
“水!”
老医生头也不抬,对着落天一伸手。
“哦,有!”
落天反应迅速,立刻将一早就拿在手里的水袋递给老医生。
老医生仰头灌下一口,却并不下咽。
落天伸手准备将水袋接回,但老医生丝毫没有还给他的样子。
下一个动作,落天看得又是一惊。
老医生将含在嘴里的水直接对着还阳草的根须喷了出去。
过了好半天落天才明白过来,老医生已经难以下铲,乃是再用水流冲刷泥土。
看着老医生时而用细刷扫开泥土,时候喷出水流冲刷泥土,落天只觉得这九转还阳草真是来之不易。
如此这般工作了约莫半日的时间,老医生总算将手上的动作停下。
随后老医生深深吸入一口气,缓缓的将手掌探出,双手托住九转还阳草,往上慢慢的拿起。
那株九转还阳草便仿佛此前就被人搁置在这泥坑之中一般,毫无纠葛的任由老医生将其取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