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知道？”

　　出乎霸军意料的，也出乎所有战友意料的。

　　被问了这个问题之后，那名士兵的表情看起来没有任何不适的地方。

　　愤怒，神经质，沉默。

　　都没有。

　　如果自己问一个人，“你为什么喜欢收集虫子的触须？”，得到的多半也是相同的态度。

　　但是虫子的触须和人的眼珠子不同。

　　虽然不知道在古代的时候虫子具体是什么样子，对古人的生活具体又有哪些影响。

　　但是在现代，虫子的存在为所有人熟知。

　　这些凶残，但是却不乏美丽的生物与人的生活车上了关系。

　　虫肉拿来吃，虫壳拿来雕琢器物，有的虫子可以炼油，有的虫子有韧度强劲的筋，一些普通人家喜欢拿来绑东西。

　　有的虫子在硬壳和虫肉之间，会有几片薄薄的翅膀，很漂亮，或者在虫肉的表面会有一层薄膜，滴水不进，是很好的材料。

　　有人害怕虫子，但也有人敬畏他们的强力。

　　让有些人感到可惜的是，虫子没办法驯服，没办法指挥。

　　倘若这种外形恐怖美丽，力量强大的猛兽能够受到些许的掌控，让它们厮杀搏斗，那一定是很好的节目。

　　但是这没有可能。

　　虫子同类之间很少会有互相残杀的东西，就算有，那也不可能为人所用。

　　虫子虽然会捕食其他的生物，但那大多是为了果腹或者圈地。

　　唯独对人，有莫名强大的攻击意识。

　　有人为它们这种不可捉摸的习性而叹息。

　　但是也有人越发的对虫子感到兴趣。

　　于是有人搜集这种绝不可驯服，凶残，而且令人充满畏惧的生物的一片甲壳，或者一根触须来满足自己。

　　也有人搜集来用于炫耀。

　　但不管怎么说，收集虫子身上的一根触须并非什么耸人听闻，或者世间绝无仅有的事情。

　　但是收集敌人的眼珠，这不光是送人听闻，而且在霸军看来，也是世间绝无仅有的。

　　然而面对关于自己奇怪兴趣的疑问，那名士兵却并没有做出什么相称的奇怪表情来。

　　他将其中一颗眼球递给霸军。

　　“不漂亮吗？这是我到目前为止收集的最好看的眼睛了。”

　　霸军没有接眼珠，现在他才清楚的意识到自己今天一整天都是带着个什么样的东西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不适，霸军将皮袋送到嘴边继续喝酒。

　　他决定，以后再也不问这个问题了。

　　喜欢收集眼珠子有什么关系！

　　自己看到一把好刀的时候不也偶尔会心动的吗？

　　他以后不会再问了。

　　而事实是，他用不着再问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人的眼睛吗？”对方见霸军不欣赏自己的战利品，便把眼珠子收了回来。

　　“马匪的啊，我杀死的那个。”

　　霸军满不在乎的回答。

　　“嗯，”对方轻笑了一声，“也对。”

　　但是他的心思开始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霸军将皮袋里的酒灌完，扭头看过去。

　　这名士兵确实很英勇，霸军也很佩服他，他也并不反感与对方喝酒聊天。只是今天太晚了，而且自己挑起的话题好像其实并不怎么好。

　　况且酒也喝完了。

　　“我以前见到过比这还美的眼睛，非常，非常漂亮。”

　　那人忽然开始述说。

　　霸军看着他，没有说话。

　　“那双眼睛真是太漂亮了，我以前有过一个妹妹，我父亲曾经送给她一个镯子，那镯子上镶嵌了一颗从国外运来的蓝颜色的宝石。那个镯子真漂亮，就算是我母亲，也没有那么好看的镯子。而我，从来都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宝石。”

　　霸军心中惊了一下。

　　军营里从来没有人听这人说过他的身世，他自己不想说，别人也不敢问。

　　就算是后来他和大家伙熟悉了，有人问他家里的情况，成家了没有什么的，他也只是岔开话题。

　　虽然面对这样的疑问他从未表现过不痛快，但却没有任何人问出来他的情况。

　　时间长了，有人就不问了。

　　这里是军营，大家都是杀人的士兵，大家虽然平时什么粗野的话都能互相说着玩，但每个人心里总有些藏着的东西。

　　而对于这个人，大家只以为他家里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不管怎么说，别人既然不愿意，大家就不强迫他。

　　不清楚他家里的情况，对大家一同上阵杀敌没什么影响。

　　只是没想到，今天在这么一个普通的时候，在两个人背着其他战友和队长偷喝好酒的时候，在这个自己并不太在意的对方表达谢意的时候，他开始告诉自己这些事情了。

　　老实讲，霸军其实并不在乎他家里的事情。

　　但是既然对方开始说，那就听听也无妨，正好自己也确实有点好奇他收集眼珠子的癖好是怎么来的。

　　“我妹妹成天都戴着那个镯子，睡觉都不肯摘下来，自从父亲把那个镯子送给她之后，她脸上的笑就没散过。听她身边的侍女说，她连睡觉都笑得开心极了。”

　　霸军注意到了他说的一个词。

　　侍女？

　　而且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一开始就觉得别扭。

　　这人说起自己家人的时候，称呼与那些农民或者猎户家庭出身的士兵完全不同。

　　那股子尊敬的感觉，霸军隐约察觉到了，这人的来历恐怕不简单，或许是哪个家族的少爷。

　　有钱人家的少爷怎么会来当兵？还是最普通的步兵？

　　霸军看着他，对方没有解释的意思，或许他压根就没把自己透漏出来的信息当回事。

　　“那个镯子真是好看！”

　　他又重复了一句。

　　“后来我家里出了点事情，”他简单的说，“有一天晚上的时候，我被家里的仆人给摇醒了，仆人用手死死的压在我嘴上，不让我出声，然后把我从**拖起来就跑。”

　　“我本来想喊的，但是喊不出来，等我被仆人拖到屋子外面的庭院里，才发现我家居然还有个密道。”

　　“然后我被拖着穿过密道，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有一辆机车，我妹妹和一个照顾她的侍女在上面。待我来的仆人把我塞上了车，就开动了车子。”

　　“我问这个从小照顾我的仆人发生了什么事，他告诉我，说我有坏人跑到家里来了，我和妹妹要逃跑，然后和父母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