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莲短短一句话,在落天听来却更甚晴空惊雷,震惊之下,不由身子一抖,将卫莲桌上尚有茶水的瓷杯也碰翻在地。
落天心中震撼,一时失语,手脚慌乱,口中之连连道歉。
隐莲忙挥手示意不碍事。
纵是落天久居族内,不善人事,亦可明白隐莲所言之事是何等重要。
黎明百姓对这些事情尚不甚敏感,帝位更替在他们看来根本无足轻重,便是其中多些风波,也不过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然而身居天族这般帝国重家,父亲又是一族之长,便是从小耳濡目染,落天也对这些王族公卿之内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态模式稍有知晓。
而至神爱帝国建国以来,皇帝便是全国上下身份最为尊贵之人,非但如此,其手中权力之大,足可凭一己之力颠覆乾坤。
神爱帝国虽然将国内土地分封手下诸多大家,这些家族维护一方治安民生,定时对皇家缴纳赋税,同时拥有一定的行政权力。
为了避嫌,家族与家族之间往往来往较少,各个城市握有行政权力的大家明面上是效忠皇室,然而皇家自身亦是暗流涌动。
帝国皇家根深叶茂,据有上古十大机甲之一的祝融机甲,早年凭借这尊机甲的惊世威能收拢冥顽,征服各大群落,成就帝王霸业,期间更是收服不少忠心耿耿的旷世之才。
初代皇帝即位之时,便将打下的江山与追随他的臣子共享,并曾于王城内,皇宫之上吐出一番快意之言。
“帝国一日尚存,诸君便可与我皇家同享福禄,共理国事。”
然而终究不过一番豪言。
帝王之心,最忌他人与自己平起平坐,难容狼虎外患,更提防名盛力强的臣属。
国事稳固之后,初代皇帝却是心性渐变,虽对昔日一众功臣依旧以礼相待,奉以厚赏重禄,但却亦心中存疑。
最终将封地下放,赋予各大家族自主行政的权力之时,却并未将城中戎行之事一并交与主事家族,反而是令立他人执掌。
而帝国之内,除却昔日功劳太盛,家族势力亦是极大的三大家族之外,其他蒙获帝王之恩,统治一方城镇的家族,均是不可留有私军。
然而为政之事不比行军打仗,排兵布阵那般。
一些心眼不明的家族未能及时洞察皇帝心思,却反而屡屡上书,表明自己一身功劳乃是以武功拼杀而来,如今陛下却将城中兵力武装交与他人之手,无异于斩去自己手足,好生不快。
亦有人虽然察觉皇帝用意,但却不善城府,心中气愤难平,更是直接斥责皇帝用意。
这般做法,自然是惹得皇帝心中不快。
虽然明面上不好责罚了昔日的有功之臣,但是私下里却逐渐疏远了那些人。
再商议国事,亦多有事情不与其知晓,再有以行赏之名,实则做拉拢安抚之事的时候,也是有些偏颇。
那些心中明了的家族,便是暗自顺和皇帝心思,与那些注定难以长久,不得昌盛的家族疏远了来往。
纵使昔日战场之上手足一般的交情,终也不过是真正同源兄弟。
面对牵连全族上下他日辉煌之事,如何决断却是极为明了,各家所别,不过心中遗憾深浅罢了。
战场之上,凶险难测,奋力拼杀不过求得苟活当下,然而天下事平之后,却不想这帝国之内,为政之道,更是险恶万分。
初代皇帝如此心机,虽令人齿寒,但却也使人警醒。
余下那些心中明了的家族均是认清形势,揣摩帝王心思,或成或败,或喜或忧,又是另一番话语。
及至皇家之内,初代皇帝年迈力衰,权势在手,却威信渐弱。
心中觊觎王位许久的皇帝子嗣,便是提前开始了一波争斗,暗中各自收买帝国内的家族势力。
或许以高官重位,或赐予珍品明宝,诸多手段,使人不胜唏嘘感叹。
待得此后皇权落定,一众家族便是或喜或悲,当初抉择,便是导致身后境遇彼此间大不相同。
皇权更替,便是一场汹涌暗流,或顺气流向,借力而行,或决断有差,逆流而上。
一者更添富贵,一者前路多舛。
而隐莲此刻却在这空旷大厅之中,于落天耳畔,一阵低语,道出这般惊人之言。
若此语流出,定会使得帝国内各大家族如逢惊涛骇浪一般。
倘若属实,那便是帝国近年的大事件了。
权力地位,向来为世人所好,为之身死者,亦大有所在,便是那些上古之人,亦为之缠绕其身,仿佛深陷泥潭沼泽,不得自拔。
行于这等艰险的道路之上,若能蒙人指点获悉将来,无异于深渊垂绳,溺水逢舟。
这般大事,为求谨慎,便是绝难为外人道也。
而看隐莲模样,恐怕这莲家之内,亦未有人得其明示。
如今却将其如此痛快的告诉了自己。
心念及此,令的落天心中一阵感动。
纵使为星莲之事致以歉意,隐莲这番心意却是也太过深重了。
“这般大事,隐莲大人可有万分把握?”
事关重大,落天不由心生疑虑。
“此事真伪你大可放心,我那好友其身后家族也是颇有权势,他在王城内也是任了些职位,”隐莲浅浅一摇头,嘴角泛笑,示意落天无需担忧,“他为人虽然庸俗了些,但却是心思灵动,明察秋毫,只是我曾答应于他,这番消息经我之口透出,我便不好再为你引荐此人了。”
“隐莲大人哪里的话,能将这般事情告之落天,已是对落天莫大信任,我再不知足,那便太不知好歹了。”听出隐莲话中的歉意,落天连忙埋首。
于落天而言,既然隐莲对那人有莫高评价,自然是愿得见此人,如能有其协助,王城之行,便可多一助力。
然而隐莲能将此话讲给他听,已是助他良多,实在不好对隐莲再多加为难。
况且落天心中略一转念,自己此行目的乃是家族之秘,绝难为外人知晓,当下心中便对此遗憾略感平复。
“隐莲大人,”落天将二人距离微微拉开一些,说话亦回复正常口气音量,“落天尚有一事相求。”
“你说。”隐莲面带微笑,也不再做私语模样。
“我想今日便离开善城,还望隐莲大人能助我。”落天面色肃然,略一躬身。
“也好,你身有要事,我纵是想留你歇息,却也不便多加阻拦了,”隐莲叹一口气,似乎仍在为星莲之事感到难为,“何时出发?”
“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