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早餐后，爱德华先生留在书房，琳娜小姐漫不经心地走进去跟他打招呼。爱德华正被一份账目烦恼着，原本就紧皱的眉头，因为看见琳娜走进来而皱得更紧了。
“爱德华，你在为什么烦恼？我可以帮你吗？”
“感谢你的关心，但是你帮不到我。斯特伍德太太？去请珍妮小姐来！”
珍妮小姐走进书房，就见琳娜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哦，珍妮！快把这个麻烦解决掉！”爱德华把一本账目推向她。
珍妮迟疑了一下，她看看琳娜。
“请吧！珍妮小姐！”琳娜耸肩，“只有您能拯救我们的爱德华先生！”
“……抱歉，先生。我、我也做不来！”珍妮微微垂了头。
“珍妮？”爱德华没听清。
“先生，您不是有账房先生吗……”珍妮瞟着账目，心里已经算出了结果。
“珍妮……”爱德华皱眉。
“抱歉，先生！请容我告退！”珍妮躬身退出去，留下一脸愕然的爱德华和看好戏的琳娜。
“先生！罗莎小姐需要买新的裙子了！”管家太太不合时宜地提醒道，“马上要有新的舞会，我们康斯瑞尔家族的小姐怎么能穿同一条裙子出席？”
爱德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就去买吧，给女孩儿买条裙子我还要管吗？”
心里还在琢磨着家庭教师小姐是怎么了。
“您不是要去城里吗？不能一起带她去吗？”
“为何不问问珍妮小姐？”爱德华突然说道。
“别问她，珍妮小姐太节俭了，只会用旧衣物改成新裙子。”管家太太无奈地说。
“不，珍妮小姐！”爱德华对着那个背影扬声叫道，“我带罗莎进城，你也要去。”
上帝！珍妮正在上楼梯，听见这声音就愤愤然地仰头，刚要露出厌倦的表情，便又想起琳娜小姐的话。
珍妮，你干嘛总要表现得不一样呢？！
“哦！好的！真高兴能随行！”珍妮再转身时，已然是一副兴高采烈的表情。
这表情令爱德华一缩肩膀，挑起眉毛来，惊讶地看着她。
2
成衣店里的裙子、帽子、饰品琳琅满目，布料一排排整齐地码放着，精致而漂亮。
琳娜昂首挺胸，步态优雅地在其中行进，伙计陪在一边笑意殷勤。罗莎则睁大了眼睛不停地惊叫着。
爱德华奇怪的只是一件事：今天的珍妮小姐竟然肯陪从出行？
琳娜拿起一条华丽到无以复加的裙子：“珍妮小姐，你一定能给我们一个不一样的评价！”
爱德华留心着珍妮的声音。
“哦！”珍妮提高声调叫起来，声音有种怪异的兴奋，“真是漂亮极了！”
爱德华下意识地看着她：“抱歉，你认为这很漂亮？”
“是的是的！”珍妮甚至加快了脚步走过去，凑到琳娜身边，露出一脸向往的样子。
琳娜耸了耸肩，压低声音：“珍妮，你还算聪明。”
珍妮垂了垂目光。
琳娜继续向前走去。
珍妮漫无目的，在货架间游**。
“珍妮小姐真的喜欢这样的衣服？”爱德华从后面走过来打量着她。
“……哦！当然！谁会不喜欢漂亮的呢！”珍妮的声调仍然带着一点怪异，扭过头去不看他。
爱德华盯着她的背影有几秒钟：“那么，你尽管挑选，就算是你教导罗莎的额外福利！”
哈？！珍妮皱眉，刚要反驳，却发现琳娜在几行货架之外觑着她。
“……”珍妮转过身时，已是一脸兴奋，“真的？先生？”
“当然！”爱德华向后微微倾身，仍然打量着她，余光里，琳娜满意地侧过脸去。
“呃……太好了！”珍妮兴高采烈。“您真是位善良的先生！我真的可以选一件吗？”她转身去看货架上的衣服，也借此避开爱德华打量的目光。
“当然！”爱德华耸了耸肩，“你尽可以随意挑选，不限数量。”他走向窗边，靠在专供客人休息的圆桌边，却没有坐下，只是双手插在裤袋里，凭窗而望。街上，是人来人往的繁华景色。
“谢谢！先生！”珍妮在爱德华看不到的位置，塌下了眉眼，全是恼火的神色。
琳娜走过来，压低声音，带着嘲讽：“至少选一件吧，珍妮，无论如何你也要选一件的。”
珍妮低头，默不作声。
“你尽可以看不起我。”琳娜昂着头，声音却一直巧妙地压低，“告诉你个办法，选最贵的。”接着她突然提高声音，“爱德华，我想去看望一下赛琳娜小姐，失陪了。”
爱德华感觉有些突然，转头来看着她：“你确定？”
琳娜点点头：“当然。我想如果我在这，恐怕会影响珍妮小姐的判断。”
珍妮的身体有点僵，仍然像刚才一样低着头，站在她们方才交谈的地方。
爱德华倒是无所谓：“好啊。需要我送你吗？”
“不，谢谢！”琳娜少有的放过了爱德华。
珍妮看着爱德华扶着琳娜小姐上了马车，双方礼貌而亲切地道别，然后，爱德华转过头来，透过玻璃窗，他们的眼光对上。
珍妮赶紧别过脸，把视线集中在货架上。
而爱德华，挑了挑嘴角，笑意不明。
珍妮转过两层货架，心里盘算着要如何脱身，却在不经意间，被一条素雅的白裙夺去了注意力。
她几乎一眼就喜欢上了它！
珍妮站在裙子前，小心翼翼地捧起下摆，不昂贵却绝对舒服的面料。她捧着裙摆在脸上轻轻摩擦，意想不到的柔软质感。
“小姐，您喜欢这条裙子？哦，终于有人喜欢这条裙子了！这是我们店里的裁缝用剪下来的边角料手工制作。放在角落里，无人问津。师傅还说不着急，一定会有人喜欢的。”
“是的，我非常喜欢。”珍妮的笑容因为遇到了真爱而变得更加柔和温暖。
“这条裙子并不贵呢，小姐。”伙计翻开了价签，“只要35先令。”
“是的，并不贵。”
爱德华从窗子的反光中注视着这一切。
“那么，小姐，我为您包起来？”
“哦……不，我……”
“你是嫌贵吗？我们可以抹一点。”
“不不。它物有所值。”
“那么您是……”
珍妮迟疑着，为自己今天必须错过心爱之物而难过：“我只是，今天不能买。”
伙计不明所以。
“珍妮小姐，还没选到喜欢的吗？”爱德华的声音传来。
珍妮赶紧放下裙子，强迫自己把视线转到隔壁几排高档衣服的架子上。珠光宝气，耀眼的镶嵌。珍妮放眼扫去，就像一位位琳娜小姐站在货架上。
“怎么？都不喜欢？”爱德华带着嘲讽意味。
“珍妮小姐，看，爱德华叔叔为我选的！”罗莎捧着几条裙子跑过来，两眼闪光。
“哦，真是漂亮！”珍妮赞叹道。
不得不说，爱德华作为叔叔的时候，眼光不错。
“珍妮小姐，叔叔说你也可以选礼物。”
“是的。”珍妮点头。
罗莎被领到旁边去了。珍妮再次对着货架踌躇。
“决定很难做？”爱德华的声调听不出感情。
“我……我只是……”珍妮最不会撒谎，“我只是，觉得……都很漂亮。”她再次拿出高亢的音调，表达自己的喜爱。
爱德华甚至在心里嗤笑了一声：“那么，我帮你。伙计！”他叫了一声。
“先生！”伙计应声跑过来。
“把这些裙子都包起来！”
伙计愣了一下，立时一脸惊喜：“好的先生！”
“不！”珍妮脱口而出。
“不？”爱德华看着她，等着笑话开场。
“我……我的意思是……呃……”珍妮有些慌乱，“我喜欢……”她突然想起琳娜的话。
“抱歉，先生——”珍妮转向伙计，小声说，“哪条最贵？”
伙计顿了一下，指着一条红色裙子：“这条，小姐，90镑！”
“好，就这条！”珍妮说道。
爱德华蹙眉：“珍妮，你真的喜欢这条？”
“……是的！”珍妮尽力在转向爱德华之前，把表情调到自然状态。
“你确定？”
“是的！”珍妮点头。
“我很好奇你的标准。”爱德华蹙眉看着她。
“这很简单，价格一定是价值的体现呢，先生！”
“ok!”爱德华耸肩，“那就这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