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爱德华先生再次出现,又带来了一群贵客,除了琳娜和迈尔斯兄弟,还有几位公学的同学。男主人的情绪不错,想必是那位不能提及的安小姐情况很好。珍妮纵有千般好奇,也只能埋在心里。她可不是个好打听的人。
鉴于这次的客人众多且各有来头,准备晚宴的时候,管家太太特意请示了主人,确认一下是否需要珍妮小姐出席。
男主人表现出了绝对的宽容,吩咐说凭珍妮小姐自己做主。
珍妮当然是不会参加的。
但是她又被那个出格的爱德华先生缠住了。
他一定要她算完一笔账目,导致她长时间地滞留在书房里。
而爱德华先生也不肯屈尊移驾到别处去。
这样一来的结果便是,他们一边拌着嘴,一边计算着,愈加延长了共处一室的时间。
就在珍妮堵着气、努力地想要结束这项工作的时候,贵客们光临了书房。珍妮不得不停下工作,应付来自贵客们的打量。
与以往不同,这一次,客人中的一位先生引起了珍妮的兴趣。罗斯上校是位爽朗健谈的先生,行伍出身令他表现出与其他男士不同的作风,多次随军迁徙也给了他广博的见闻。那是珍妮从未听到过的内容。
显然,罗斯上校也被家庭教师吸引了,热情地回应她的问话。
两个人在书房一角形成了一个略带结界的交谈空间,以至于看不到男主人微妙的脸色。
管家太太来回禀,请大家到餐厅去,宴会马上开始。罗斯上校正说到高兴处,欲陪同家庭教师一起前往餐厅,却受到了来自男主人的阻挡。
“上校!”爱德华先生说道,“珍妮小姐会更愿意留在书房。”
上校愣了一下:“为什么?”
“我……”珍妮小姐居然也怔了一下。
家庭教师头一次显示出对日落庄园宴会的不明态度,这令男主人心里愈加恼火。
“她不喜欢热闹!”爱德华先生淡淡地说道。
“是这样的吗?”上校看着珍妮。
“我……我……”家庭教师颇为踌躇,并且看向了男主人。
上校突然意识到什么,大概是这庄园的宴会场合隆重吧。
上校诚恳地对男主人说道:“先生,可以请珍妮小姐参加吗?”
珍妮的确有些犹豫,虽然不想打破缺席宴会的规矩,但她希望多跟上校聊天啊!这种雀跃,甚至能够抵消掉对琳娜小姐的厌恶之情。
然而,就在她积极地表现出雀跃的同时,爱德华先生兜头兜脸地浇下一盆冷水。
他带着调侃,自嘲道:“很抱歉,上校,在这个庄园里,很多时候我是做不了主的!尤其是珍妮小姐!”
贵客们移驾去餐厅了。
珍妮仍然留在书房里,跟一堆数字作斗争。
“这是什么世道啊!”珍妮负气地吐槽。“什么叫做不了主?明明是但凡我的事情你都要做主啊!”
2
出于对爱德华先生的气愤,在日落庄园贵客盈门的日子里,珍妮小姐除了教导罗莎,就一直留在自己的房间里。这种恼火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上午,直到她收到了黛琪的来信。
黛琪怀孕了,在孕反严重的日子里,渴望着好友的探望。
珍妮的坏心情一扫而空,她毫不犹豫地立刻决定进城去。
花园里。
为了满足罗莎小姐的童心,大家正在陪着她玩游戏。
轮到爱德华叔叔被蒙着眼睛,四处抓人猜名字。珍妮寻声来到这里的时候,就看见大家正在屏住气息,紧张地东躲西藏。
珍妮几次想要叫出声,又不好打扰气氛,只能远远地站着观望。
出人意料,琳娜小姐从身后走了过来。
不知她为何没有参与这种游戏。
当然了,珍妮也对原因不感兴趣。
“珍妮小姐有事吗?”琳娜打量着她。
珍妮迟疑了一下,回答说:“我要进城,需要得到爱德华先生的允许。”
琳娜听完,扬起头望向空中,笑道:“珍妮小姐还需要爱德华允许吗?你不是惯常自作主张我行我素的吗?”
珍妮皱眉,不想再理会她,便又看向远处的人群。
琳娜看起来比她还不耐烦,她幽幽地说道:“珍妮小姐,你该干嘛就干嘛去吧!爱德华看不见你。”
3
严重的孕反令黛琪吃尽了苦头,直到看见珍妮,她紧皱的眉头才能舒展开来。两位女士窝在小屋里畅叙,欢会慰藉了彼此。
黛琪遭受的痛苦令珍妮对母亲这个词有了前所未有的敬意。
珍妮对爱德华先生的吐槽却令黛琪哭笑不得。
“珍妮!爱德华先生听起来很是可爱呀!”黛琪笑道。
“可爱?”珍妮一想到自己不能跟罗斯上校畅谈,就非常恼火。“他那样做只不过是想说明,家庭教师是日落庄园的私产罢了!”
“珍妮……”黛琪望着她,一脸笑意,“这有什么不好呢?”
4
从黛琪家里出来,天色尚早,珍妮自然又去了书店。
接近书店的时候,前面传来喧哗声。远远地看见两位小姐从书店里走出来。前面的小姐个子高挑,但十分瘦弱。尽管天气并不冷,但她仍然披了一件厚披风。另外一位侍女模样的姑娘则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神情庄重。
店铺的老板和伙计一路送出来,为她们开路。
一群孩子拥上来。
伙计扬声喊道:“你们这些小鬼头!”
当中的小姐笑笑,侧头对侍女说了什么。侍女看起来很是无奈,解开钱袋,抓出一把零钱给了孩子们。
老板和伙计同声抱怨道:“您太好心肠了!安小姐!”
珍妮心里扑通一声,愣在那里。
路边的人早已经都围了上来,议论纷纷:
“安小姐从来如此呢!”
“真是位善良仁爱的小姐!”
“可是……唉……上帝保佑她!”
“……”
珍妮听得恍恍惚惚。
“抱歉,打扰一下,这两位小姐是?”珍妮小声地问身边的大婶。
“怎么?你连安小姐都不认识吗?”大婶白了她一眼。“旁边那位是她的侍女海伦啊!”
心里的想法被印证了,珍妮声音更小了:“她就是日落庄园的爱德华先生……”
“噢!安小姐可不是日落庄园的!她是天使城堡的女主人!”大婶的语气里,抑扬都很是明显。
“……我是说,她跟爱德华先生……”珍妮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会问出这句来。
“没错,她是爱德华先生的未婚妻。”俩人的交谈被旁边的大叔听到了,毫不犹豫地接口道。
珍妮错愕地看着他:“所以……他们订婚啦?”
“倒是没有明确的订婚,但是,已经故去的南希夫人是希望他们结婚的!而且,爱德华先生对安小姐也是百般珍爱呢!”大婶羡慕地说道,大叔也不住地点头。
店门口,海伦已经扶着安小姐登车坐好。
“安小姐,承蒙您的眷顾!鄙店不胜感激!”老板带着伙计们一字排开,躬身恭送。
安小姐笑着点点头。
她的笑容是那样温柔平和,比这云淡风轻的深秋晴空还令人舒畅。
珍妮远远地看着,一时间便觉得心气平和了。
马车缓缓开动,慢慢驶过街道。
人们自然地向两边散开,低头躬身,显出发自内心的尊敬。
珍妮与大家一样,恭送安小姐的马车驶过。
直到人群渐渐散去,珍妮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不由得一阵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