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警官的这一声,语气中蕴含的温柔,就像是一匹顺滑的丝绸,包裹住他那颗冰冷的心,仿佛与夜空中声势浩大的雷霆融为一体,落在李祥身上。
此时的他心中五味杂陈,忽冷忽热,一种近乎于崩溃的冲动涌上心头,其实他明白,只有在这里才能感受到他梦寐以求的温暖,刘沈风,陈警官,糖儿,夏侯,这些更像是他的家人一般,可……
“你是不是傻啊!我都不是跟你说明白了吗?你还回来干什么啊!”
李祥听到身后的脚步越来越近,原本像木偶一样呆滞的表情逐渐僵硬,换了一副他自以为厌烦的表情转过头来,在漆黑的大厅走廊内,看不清她慌张的模样,但那匆忙的脚步声,却弄得李祥有些紧张。
“我……”
在走廊内,陈警官扭捏地回应到,带着些许轻柔的回音,还没等她接着说下去,李祥就打断了陈警官,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不耐烦地说到。
“我什么我?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你到底还要我说多少遍才能明白?”
李祥深叹一口气后,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右手揉搓着鼻头,继续说到。
“要是你想跟我一起走的话,那更是异想天开,就凭你这个傻乎乎的智商,恐怕被我卖了都还在帮我数钱。”
李祥试图想尽一切办法,让陈警官放弃他,忘掉与他一切有关的记忆,就当他从来没有来过左星镇,也从来不认识什么陈可娜,他学着印象里的流氓,借用着他们的词汇,模仿着他们的语气,好让陈警官明白,他不是一个值得她付出的男人。
“你对于我来说,根本就是一个累赘,除了会拖累我之外,根本没有一点用处,带上你还不如带一条狗,好歹鼻子还有点用,吃的也少,睡觉也不会打呼噜。”
李祥吊儿郎当地踮着脚尖,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暗中咽了一口唾沫,又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两步,他觉得,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陈警官恐怕早就怒火中烧了,说不定会直接冲出来敲他的头,不禁心里有些发怵。
如果有谁敢这样骂他,他肯定二话不说就冲上去一顿狂揍,不把骂他的人嘴打肿了,他就不姓李!可这种情况,并没有在陈警官的身上发生,她好像怀里抱着一件东西,李祥并没有太在意。
就在她冲到李祥面前,缓缓抬起头时,除了那一双格外引人注意的泪眼外,在她可爱的小脸上,看不到一丝怒气,就像是根本没听到李祥侮辱她,反而带着一丝凄惨的微笑。
看到这令他心痛的微笑,李祥狠狠地捏了捏拳头,指甲几乎都要嵌入肉中,但他还是目光冷淡地看着陈警官,甚至有些不舍得移开视线,想要将她的样子,深深地刻在脑海中。
“李祥,你要走的话,外面很冷的,对了,还有这把雨伞,你也带上吧,外面雨大……”
陈警官低着头,不敢看李祥,从怀中抽出玉手,拂去眼角那不肯分离的泪水,缓缓挺起后背,她怀中温暖的衣物在漆黑的夜里格外耀眼,李祥看不见这衣服的模样,却能看到陈警官的心。
“这身衣服本来是打算在你过生日的时候,再送给你的……”
陈警官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没了声,她始终不敢抬起头与李祥对视,不想让李祥看到她流泪的样子,因为李祥对她说过,不喜欢爱哭鬼。
李祥的手下意识地伸到半空,停下了,仿佛时间静止了,紧接着,他两眼开始模糊不清,在一阵迟疑过后,李祥猛地抓起陈警官怀中的衣服,走到隔壁的资料科室,换上了留有陈警官身体余温的衣物。
为什么?
明明都跟她说明白了,为什么她还要纠缠不清?
明明骂得她狗血淋头,可是她为什么一点都不生气?
……
李祥站在资料科室门前,呆在原地,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呆萌的陈警官依旧在大厅内等待着,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尽量使自己平静一些。
“行了,我衣服穿也穿了,该说的话,我想也差不过该说完了。”
李祥悠闲地走到陈警官面前,语气平静地说到。
陈警官依旧抱有希望,抽泣着鼻头,轻轻咬着嘴唇,语气轻柔地问到。
“我们以后还有机会再见面吗?”
“见了面又怎么样?我现在就告诉你了,我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甚至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你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小女孩,我们这里差太多了。”
李祥再一次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她的小脑袋,不耐烦地说到。
“不仅仅是这些,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和我眼中的世界,根本不一样,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大厅内出现了死寂一般的沉默,陈警官依旧低着头,她不停地擦着泪水,终于失声痛苦起来。
“那我现在可以走了吗?陈警官?”
平静许久的夜空,顿时电闪雷鸣,卷起狂风骤雨,花园里秃了头的树,也像是跳舞一般,扭动着身躯,吱吱作响,装载着回忆的秋千,更是被狂风毫不留情地撕来撤去。
终于,脆弱的秋千还是抵挡不住激烈的狂风,它断了线,掉在泥水里,不久,便被淹没。
雷声在耳边狂吼,就像是震天动地的鼓声,闪电在眼前肆虐,就像是撕裂了夜空,在此起彼伏的狂风骤雨中,陈警官颤抖地点了点头,李祥便没有迟疑,甚至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撑着伞,迈出了大厅。
“如果有一天我长大了!如果有一天我不是爱哭鬼了!”
陈警官忽然抬起头,看着雨夜中行进的李祥,带着些哭腔,扯着嗓子大声喊到。
“如果有一天我能看到你眼中的世界!”
李祥的脚步没有一丝迟缓,依旧坚决,孤独的背影下,一伞一人,消失在雨夜之中。
陈警官失神地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喃喃自语到,“那个时候,我还能不能陪在你身边呢?”
其实从他开伞转身的那一刻起,泪水便再也止不住,如同这漫天骤雨一般倾泻,他其实听到了,他全都听到了,只不过,他希望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