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阳拿着图纸仔细看了看，并不复杂，这些他在学校上课的时候都学过，这台切割机的难点并不在使用流程上，而在精度难以把控。

　　叶阳从小就喜欢机甲，以至于他对机械课的态度一直都很认真。

　　天赋加上自身的勤勉，叶阳是为数不多的，在启蒙教育时，就自学了高等机械教材的优等生。

　　杜涛老师对叶阳机械方面的天赋极为看重，一直想要将他引荐到贝因高等学府继续深造，只等天赋觉醒的结果。

　　只要叶阳能觉醒灵能天赋，哪怕只是最普通的增强五感，杜涛都能帮他求到一个高等学府深造的名额。

　　放下记录参数的小册子，叶阳带上柱子爹递过来的白手套，双手按在切割机侧身的调节螺杆上，直接用力转动了起来。

　　李工看到叶阳的动作，暗暗摇头。

　　眼前的少年一看就是新手，哪怕有一年机加工经验的准新人，都不会直接上手转动螺杆，而是先用电子仪将精度设定到某个差不多的区间，再动手转动螺杆。

　　叶阳没办法，他在学校动手实践的那次机会，都过去已经半年多了，课本上的理论要转化成实际操作，也是需要一点经验的。

　　叶阳正好可以通过提前费力旋转螺杆的过程，熟悉一下大概的精度尺度。

　　这样，等精度到了电脑设定范围之后，他就不用再手忙脚乱地找感觉了。

　　一寸寸地摸过螺杆的滑轮，像是从丽娜的肌肤上划过，叶阳微微失神，精度刚好停在了电脑设定的区间边缘。

　　还好他及时回过神来，否则刚才的冒失，就会让他彻底失败。

　　屏住呼吸，叶阳手中的动作几乎微不可见，柱子爹紧张的眼睛一眨不眨。

　　在刚才，他可是一只在私下询问叶阳‘有没有把握’。

　　现在到了关键时刻，柱子爹也不敢出声。

　　无意瞥了一眼切割机上的精度指标，李工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小子运气还真不错，第一次尝试就摸到了电脑精度区间的范围。

　　这种对机械精度的直觉，在新人中可不多见，以往遇到这样的好苗子，也不是不可以收下，但是他觉得眼前的叶阳太嚣张了。

　　如果不懂得谦逊好学，是无法在机械一途走太远的。

　　而且，只是一次的不错表现，也说明不了什么，这毕竟不是按照他的要求调好了设备精度，只是勉强达到了及格线，其中的运气成分很大。

　　‘咔咔咔...’

　　细碎的齿轮转动声像是连珠炮一般，叶阳右手握住转轮，身体靠在设备上，侧身靠在设备上，耳朵一直在默默倾听着什么。

　　这引起了李工的兴趣，听齿轮匀速转动的声音，是他们这种老工程师才喜欢做的事情。

　　只有经验跟技艺达到一定程度之后，才能有机会聆听到机械齿轮发出各种不同的声音。

　　眼前的少年，显然是在学他刚才调节设备的样子，只不过是盲人摸象罢了。

　　柱子爹很着急，叶阳是他带进来的，听李工的意思，以后机械中心的活会减少许多。

　　如果叶阳表现不好，李工虽然明面上不说什么，心里难免会有芥蒂。

　　就算自己的工作能保住，可等柱子长大了，想把他带到机械中心来谋生，可就难了。

　　心里虽然着急，但是也知道叶阳目前的状态是不能被打扰的，没办法，柱子爹只能学着叶阳的样子，侧耳趴在设备上，听听情况。

　　这不听不要紧，一听吓了一跳！

　　以往李工调设备精度的时候，柱子爹偶尔也能有机会跟着学两手，这听齿轮的事没少干。

　　虽然自己不太会调，但是柱子爹知道，这齿轮转动的声音越连贯清脆，就代表手上的力越稳当，相应的精度也就越高。

　　李工转滑轮时的声音就已经很连贯了，没想到叶阳转动齿轮的声音更丝滑！

　　对，就是丝滑！柱子爹没读过什么书，但是脑袋中第一时间就蹦出了这俩词。

　　一时间大受震惊，平日里就容易一惊一乍，这会想着不管叶阳有没有真本事，先往好的方向引导就对了！

　　起身，离开记起几步远后，柱子爹才大惊小怪地向李工汇报。

　　“啊！～啊！不得了了，李工，不得了了。”

　　看柱子爹脸上夸张的表情，和语无伦次的话，李工有些不喜，好歹也是跟了自己十几年的老伙计，平时又不是没跟着自己一起干活，自己平日里调精度都没见这家伙这么大反应，今天是吃了耗子药了？

　　难道眼前少年比自己还厉害？根本就不可能，但是架不住柱子爹的表现实在太过浮夸。

　　李工程师也有些好奇，想来柱子爹惊讶成这样，并不一定就是对方有多厉害，也可能是很糟糕。

　　“现在的年轻人，还是要摒弃内心的那份躁动，只有肯踏踏实实地，一步一个脚印，才不会辜负自己的些许天赋，日后才有可能登堂入室更进一步。”

　　显然，李工说这番话，就是已经认同了叶阳开始时的好运气，能直接将精度区间调到一个比较小的范围。

　　这番说辞不过是为了待会，叶阳失败后，为了能合理的收下叶阳，提前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叶阳恰好在此刻抬起头，擦了擦额头细汗，笑着看向李工。

　　“李工，您看一下，已经调好了。”

　　“嗯，失败了并不可怕，你要知道，每个三年学徒，想调好这台设备...

　　什么！你说精度调好了？”

　　“是的！”叶阳认真的点了点头。

　　李工怎会相信，没想到自己已经给了台阶，少年还是碍于面子，在自己面前弄虚作假，企图蒙混过关！

　　方才他说三年学徒能够调这台设备，并没有夸大，就算叶阳天赋极好，想要彻底掌握调节精度的窍门，也至少要一年左右。

　　他给了对方机会！但是对方还是做出了愚蠢的选择！

　　李长河平日就不喜奉迎投机，他自己如此，别人他管不着，但是跟他李长河有关系的人，老李是允许这种人混进自己的技术组的。

　　“哼！我说过了，机械中心的订单会逐年减少...”

　　李长河拒绝的话说到一半，眼睛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事情，瞳孔骤然一缩！

　　眼前的切割设备，电脑面板个精度刻度在10微米！

　　这个精度，哪怕是他要调出来，也需要耗费一些精力，没想到眼前的少年，真的将设备调好了！

　　李长河内心难以置信，虽然电脑的测量结果是10微米，但是这台设备需要手动调节，就说明其上的检测电脑不一定准确。

　　李长河突然变得极为安静，一丝不苟地打开设备，从案台上取下一块金属板，摆放进切割机，启动电脑中预先设定的切割图纸，设备自动切割起来。

　　一分钟之后，一块四四方方的硬钢块从设备中传送出来，

　　李长河迫不及待地将硬钢块放到一旁的数显测试仪上，测量起来。

　　横竖一番测量之后，李长河双眼越发明亮，像是陷入了某种难言的思考中。

　　叶阳有些不解，难道是自己之前没有顺着这个李工的话，让他下不来台，惹了麻烦？

　　虽然没有经历过职场的尔虞我诈，但是经常听柱子吹嘘他爹的事迹，叶阳耳濡目染，自然也是知道一些的。

　　不由得叶阳不多想，以往柱子爹口中的李长河，可不是什么善茬啊！

　　正当叶阳忐忑不安，打算询问一下柱子爹该如何是好之时，李工一双满是老茧的大手激动地握紧叶阳的肩膀。

　　“小叶，双边精度都控制在8微米以内！你是怎么做到的！”

　　“李...李工，我就是...正常按照步骤一步一步来的...”

　　“不管你以前有没有调试过，以你如今的年龄能做到这种程度，绝对是机加工的天才！

　　对了！声音！刚才老王听出了声音不同，小叶你能在演示一遍刚才的调试过程么！”

　　叶阳没想到眼前的小老头，表现得比斯凯因那个酒鬼还要疯狂，还好只是让自己重新演示一遍，这并没有多难。

　　将参数归位，叶阳重新转动齿轮，开始再一次的精度调节，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叶阳调试过程更加顺利、高效。

　　贴着设备金属外壳，‘咔咔咔’的齿轮声不绝于耳，丝滑到难以置信。

　　李长河沉醉在转动的齿轮声中，在他看来，这不再是机械杂音，而是比歌谣还要优美动听的乐章。

　　自己穷尽一生，也无法做到像叶阳这般丝滑，这绝对是天赋！

　　虽然李长河认真起来，可能做得比叶阳还要快一些，精度更精细一点，但他无法做到丝滑的程度！

　　‘蹬’尾音落幕，叶阳停下了手中动作，刻度跟上一次丝毫不差，见李工不说话，叶阳犹豫着，还是想直接问一下自己工作的事。

　　“李工，听您说以后机械中心的订单可能会逐年减少...不知道...”

　　听到叶阳吞吞吐吐的话，李长河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果断打断叶阳的话，纠正道！

　　“小叶啊，以后你就不要这么见外了，外人面前你可以喊我李工或者长河工程师，咱们自己的加工中心这里，都是自己人，你直接喊我师傅就成了！”

　　叶阳第一次遇到这么直接的，一时有些不太适应，听对方的意思，似乎自己工作的事，有谱了。

　　“李工...”

　　“嗯？”

　　“李...师傅！”

　　“小叶放心，这机械中心要论技术水平，我李长河居第二，没人敢自居第一！

　　跟着为师，不用担心学不到东西！”

　　叶阳想到之前老家伙说，订单减少的情况，有些担忧，毕竟如果活不多的话，收入相应的也不会太多，他还打算包工干呢，如果没订单的话，就赚不到钱，也没必要硬往机械中心这边挤。

　　“李师傅，您之前不是说以后机械中心的订单，可能会逐年下降么？

　　我之前不了解情况，才让王叔引荐来机械中心的，其实我还没想好，打算再考虑考虑。”

　　李长河一听愣住了，想当他徒弟的，能从机械中心排队到镇政府，叶阳这是啥意思，难道做自己徒弟的好事，都看不上不成！

　　李长河搞不清楚状况，但是跟叶阳是邻居的柱子爹却秒懂了对方的意思，极为大度的表示。

　　“小叶，你放心，就算订单再怎么减少，王叔也会给你留出一份的，不会让你因为没订单做，而饿肚子！”

　　叶阳有些为难，他又不是来求人施舍的乞丐，机械中心的工作如果赚不到钱，那对叶阳将不再具有吸引力。

　　“王叔，你也不容易，柱子还小，一大家都等着你买米下锅呢，我怎么能分你的订单呢！”

　　李长河并不迟钝，他只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底层的生活逻辑，在他这种大师看来，有些订单接了简直就是浪费时间，浪费生命，没想到叶阳居然是担心这个，心里有些好笑。

　　“咳咳，小叶，之前确实是为师我没了解清楚情况，

　　这订单其实是有许多的，不过那种低端的零部件，每个加工费，算下才有几铜，根本就是在浪费生命！”

　　一个零件的加工费就有几铜？设定好机器程序，一天能产出上千件，而且他还能同时控制好几台设备，就算他一个人，一天能产出的利润也足有好几个金币之多。

　　听到利润这么可观，叶阳眼睛闪亮。李长河本着先把人忽悠进来的原则，立马改口。

　　“不过，我也要多听大家伙的意见，如果这部分订单你们还想做的话，以后想做多少，以老夫的声望，就能接到多少！”

　　柱子爹扑通一声，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对着李长河‘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李长河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决定有些仓促，忽略了许多东西。

　　叶阳听到跟着姓李的干，钱途将一片光明，他本就不是矜持的人儿，不然也不能跟老酒鬼打成一片，果断改口。

　　“师傅！请受徒儿一拜！”

　　听到叶阳真心实意地喊自己师傅，李长河极为满足，多年前他曾经收过一个徒弟叫卡扎，大徒弟卡扎为了更好的发展去了贝因城。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是后来传回消息，卡扎重新拜入了贝因机械中心的古大师门下，这让李长河在机械圈子成了笑柄。

　　没办法，对方是贝因机械协会的大人物之一，看上了卡扎的天赋，他一个小镇的机械师，哪怕再有水准，也是无法跟对方较真的。

　　碍于当年的事情，这十几年李长河一直都没有再收徒，看着眼前的叶阳，李长河有一刹那的恍惚，也许几年之后，他也会离自己而去，做出像卡扎一样的事情来。

　　不过李长河无法拒绝眼前的璞玉，叶阳的天赋，天生就该是一名机械大师！

　　他李长河总要将自己真正所学，传承下去，如果不是自身天赋不够，没有觉醒天赋，他有岂会屈居在恩索这种小地方呢！

　　点了点头，李长河满意的看着叶阳。

　　“听老王说，你还在上启蒙，那应该还没开始觉醒吧？”

　　叶阳点了点头，略显担忧地说道。

　　“师傅，我们明天的觉醒仪式，明天过后，我的启蒙学业也就要结束了，如果无法觉醒的话。”

　　李长河哈哈大笑，不在意地挥挥手。

　　“没关系，待会就先让你体验一把觉醒的感觉，其实这觉醒是可以进行好多次的，不然为啥贝因城的觉醒率高？”

　　“师傅，这不好吧，我才刚入门...听说觉醒可是很消耗资源的...”

　　“你小子想啥呢？为师怎么可能出这笔冤枉钱？这次研究院的觉醒设备要在咱们这边维修、充能，院长又不让收他们钱，待会自然要正常调试的！”

　　“对！小叶就是正常调试！要不是柱子年龄还不够，我都想回去把他一起揪来了！”

　　看着柱子爹一脸渴望，李长河一脸理所当然，叶阳自然也懂了所谓的‘正常’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