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船上时,天已经黑透,两岸虫鸣不断,江上渔火几点。借着隐隐的星光,小船很快就划到了雾里河。
奶奶回到家中把所需物品和那块碧玉递给了姜半仙,姜半仙用手心把玩着那块玉,颤抖的说道:“哎,想不到那爱财如命的老婆子,竟能把她这么稀罕的东西拿出来!”说着姜半仙就把那块玉放到了爷爷的额头上。借着闪烁的灯光,那块碧玉显得更加翠绿。
姜半仙沉默半晌徐徐说道:“这块玉放在他额头上,可保他今夜无事,尸毒和怨气暂不会伤他性命。你且将他脚腕处的淤血用洗净的糯米敷上,等明日阳气最重之时,我尽力的驱走这些冤魂。我算出我今年有一劫,如是此劫的话,躲也躲不过,我自会拼了我这把老骨头,救你丈夫!
但,须答应老夫一事,等你丈夫醒来我自会和他商量。”奶奶眼眶里又蓄满了泪水,有感激也有对爷爷的担心。
奶奶听到爷爷还有希望,边擦着泪水边感激的说道:“只要先生能把他救活,别说一件,一万件都答应。”姜半仙沉叹了一声:“冤孽啊!”徐徐走出屋子。
因为姜半仙曾经看好过村长儿子的邪病,所以说什么也要姜半仙去他家喝两盅。但一向好酒的姜半仙那夜并没有与村长喝酒,而是向村长打听了村上的一户人家,径直朝村长说的方向走去。村长也纳闷,一个阴阳先生,去请仙跳大神的家里去干什么。
原来,村子上也不是没有会看邪病的,以前有村里有一个会跳大神的老太太叫王小脚,家里供的黄大仙,村上有谁撞上邪都去请她折腾一番,请神,驱鬼,送神的一套程序下来香火钱就是不少。
那个土匪横行乡里,动荡不安的年头,哪里舍得掏那么多钱。所以村上一般有人撞了邪都是到十字路口烧点冥币纸钱,自己画个君五马(东北驱邪的符咒类似道教的平安符)烧了冲水喝,实在挺不住了才敢东拼西凑的借点钱去请她。
但自从姜半仙治好了老蔫以后,村民有个邪病就都找他,不仅本事好,为人和善,而且从来不要村里人的钱,供顿酒喝就行。在村民眼里,跳大神的王小脚肯定把姜半仙看做眼中钉。
很快,姜半仙就走到了王小脚的家。姜半仙轻轻的扣了两下门。走出了一个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看到姜半仙尖声问道:“你是谁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啊?”姜半仙看了一眼中年男子心道,此人头骨削尖,獐头鼠目,身轻体瘦。下妻尾宫一颗黑痣盘踞,再看此人印堂黑雾不散,定是经常与妖孽鬼魅为伍,且克母横父,贫贱狡诈之辈。
想当初姜半仙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相术高人,识人看凶之术自然不在话下。这都是后话。但相术法决有云:‘有相无心,相逐心生;有心无相,相随心灭。’意思是天生相貌不好,但心地好的人,相貌会随着心地儿变好;但相貌好,心地奸诈狭隘的人也会随着心地的变化而随之变化。一切皆是因果。其实这句话放在现在来说也不无道理,心胸豁达之人,心舒脉畅。身体健康,自然容光焕发。然,心胸狭隘,奸诈之人,也必会受之情绪所影响,久而久之,随着身体的衰败,相貌自然会有变化
姜半仙平和的说道:“不知王大仙在不在家?”中年男子不耐烦的回答道“这么晚了找我师父啥事啊?”这时屋内传来了一个老太太懊恼的声音:“哼,叫他进来吧。”中年男子侧身让过,姜半仙大步走进院子,只见院子东南角有一凉棚。里边供奉着黄大仙。姜半仙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
黄半仙进到屋内,屋内烟气弥漫,只见一老太太盘腿端坐在炕头,嘴里叼着一根黄铜大烟枪,吧嗒吧嗒的抽着,两只畸形的小脚儿搭在炕席上有节奏的敲打着。
这老太太就是村里的大神——王小脚。王小脚吧嗒抽了一口铜质的大烟枪,又在身旁的木匣子里敲了敲,平静的说道:“说吧,来着干啥来了?我家黄大仙说你把它二姨夫喂了大鸟鹰子?”姜半仙不紧不慢的答道:“那畜生是自作孽!我今天不是来拔你的香头!
就是想来贵地借样东西。”王小脚一听要借东西,这还了得,折了我的面子,断了我的财路,还想从我这借东西。只见王小脚凌厉的一起身,看那动作,哪里像是一个老太太。
怒气冲冲的说道:“想从我这拿东西,那要看黄大仙同不同意了!”说完便擂起了缠在腰间的文王鼓,耍起红绫,状似疯癫的唱了起来:“哎呀……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关;喜鹊老鸹森林奔,家雀扑蛾奔房檐;呀……那个化缘老僧进土庙,过路的道君啊……要造反……
这时,王小脚的徒弟扑腾一下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不断地抽搐着,抽搐了一会又用双手伏着地面,慢慢的爬起,也阴阳怪气的唱了起来:“哎呀,我那二姨夫啊,本是那无理山,那个无理洞,那个无法无天呐……你这小道是哪根葱,哪碟酱,葱蘸酱的那个辣眼酸,我二姨夫死地怨,折在了鸟鹰子嘴里边,杀我亲戚,进我府,比我那姨夫啊,还没边,哎海哎哎嗨呀……
东北跳大神分为大神和二神,大神是请神附身的,大仙就附在二神身上,王小脚的徒弟就是二神,叫赵大虎,但却生得一副老鼠模样。
父母早早便撒手人寰,平日游手好闲,净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后来王小脚看他相貌奇丑,正是上好的载灵之体,便收做徒弟,白天赵大虎偷来的钱财物件也都多少分给她一些。
看他刚才的样子八成是被黄大仙附了身。被附身的这种状态,表现极度兴奋,并疯疯癫癫连说带唱,现在的科学解释就是癔症。可这些祭拜大仙,请神活动在中国活跃了几千年,不是所谓的医学专家只言片语就能解释清的,但其中也不乏一些骗取钱财的江湖术士。
姜半仙看他唱起来没玩,趁他抬手之际,猛点赵大虎的手心的劳宫穴,劳宫穴乃是人体内周天运转重要穴位,阴阳之气要在此穴交替,姜半仙点了赵大虎的劳宫穴之后,黄皮子的意识被强行打出,好在这只黄皮子的道行不深,否则那没有灌注真气的一指不仅不能把黄皮子打出,还会反伤了自己,但姜半仙岂会看不出这黄皮子浅薄的修行。
只看赵大虎神颓然倒地,不省人事。王小脚一愣,鼓声戛然而止。心道:“这老道使的是什么法术,竟然把老娘多年供奉的大仙打了出去。这还了得。”王小脚一气急,竟将手里的那杆烟枪掷了出去,姜半仙双目直视那杆夹杂着破风之势的大烟枪,随即脚下步法轻动,躲了过去,回身快速抓住烟枪,顺势又将烟枪掷了回去。这一下力度可是不小,如是常人躲避不及,挨了这老太太的一烟枪,不死也只能留下半条命。
但王小脚万万没有想到,姜半仙又把那根烟枪打了回来。伸手就想抓,谁知不抓还好,一抓虎口震得发麻“哎呦”一声,摔倒在炕头。
王小脚见斗不过姜半仙,随即话锋一转,委屈的说道:“哎呦,这位道爷,我俩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我老太太就一副干骨头架子,您上我这借什么东西啊?您要是看上这屋里的箱箱柜柜的,您就拿去。”姜半仙心道:“刚才还盛气凌人,变得还真快。”随即笑道:“老夫又不是打家劫舍的土匪,只想请你的徒儿随我走上一遭。明日便放他回来。”王小脚一听,不是来敲诈钱财,心中窃喜,笑脸说道:“我那不争气的徒弟,你就带走,留口气回来,能继续服侍我老婆子就行。”
但心中不免多想:“这死老头儿,要这不争气的瘪犊子能干啥?”姜半仙看出了王小脚的疑惑转身说道:“不必担心,只因村中有人被冤鬼付了身,怨气不散,老夫想施展斗转星移之法,将冤魂附到你徒儿身上,我看这人面上黑气缭绕,必是经常与灵物同行的纯阴之体,再加上相貌丑陋,即使恶鬼短时间内也不能把他怎样,到时老夫再把恶鬼驱走,超度了便是。”
王小脚心想:“哼,老不死的,你把他活着带回来倒也罢了,若是横着回来,看我不狠狠敲你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