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死了?
一想到此,赵文心里一个冷噤,三十多个病人同时死亡,这对自己来说是多么大的工作量啊!不过他还没有接到相关通知,所以关于死亡的说法不成立。再说,两个科室同时死亡那么多人,不可能不引起轰动。
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们都康复了。
但旋即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三十多个重症病人在短时间内同时康复,这要是公布出去,不说在国内,就是在国际的医学界,那将是一个奇迹,它将标志着人类已经攻克了医学领域的难题,有了起死回生的技术!
要是这样的话,新兴医院就要一举成名了!
可是,近日并没有关于此类消息的报道,新兴医院看起来也与往日没有两样,不像是有喜事光临的样子。
如果这么多重症患者都康复了,新兴医院的领导恐怕早就按捺不住激动,召开记者招待会将这个好消息公之于众了。
这样看来,这个假设也是不成立的。
那么这三十多个重症病人去了哪儿?
赵文推着推车,满腹疑惑的回到四楼。好奇心驱使他迫不及待的向两位护士打听:“五楼重症监护室里的病人都去哪儿了?”
两个护士出乎意料的平静,她们将车推到电梯口,才慢腾腾地回答道:“五楼不归我们负责,不知道。”
“我就是奇怪,几十个病人好端端的怎么一个都不见了?”
“谁知道?这里的护士全部与别的科室护士对调,我们也是今天刚从肛肠科调过来。忙乱了一天,还没有来得及上五楼。”
“哦……”赵文大失所望,他这才发现两个护士确实面生,想必也从她们嘴里问不出什么。
旋即心中突然生出一个疑惑,为什么在这里做的好好的护士要和别的科室对调?重症监护室的工作可不是一般的护士能做到的。肛肠科的护士调到脑科来,就等于是治痔疮的医生来治脑瘫,他突然有种想笑的冲动。
“你是第十五个。”赵文将推车推进太平间,轻轻揭开了白布单。
白布单下的尸体还是让赵文吓了一跳。他见惯了各种方式死亡之后的尸体,病死的,摔死的,被车撞死的,毒死的……有的骨瘦如柴,有的断腿断手肚皮敞开流出绿花花的肠子,有的被挖了双眼,兀自地剩下两个血洞,还有的只剩下半个脑袋……总之,酷爱恐怖片的赵文觉得这样的视觉感官效果比欧美恐怖片要刺激,又多了些人性的悲哀。
而此时,白布单下的尸体没有血腥,没有伤痕,她仅仅能叫做“尸体”而已,因为她已经不再是一个活人。
与其说是“尸体”,还不如叫做木乃伊。这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头发已经脱光,露出斑驳的头皮,脸部的皮肤已经泛黑,松垮着,褶褶皱皱的堆积在耳朵两侧。因为瘦,她的鼻孔显得特别的大,眼窝也特别深,好像没有眼珠子一样。
赵文第一次见到这样干瘪的死人,他觉得这样的尸体远比血腥场面更震撼人心。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逃脱不了的宿命,在病魔面前,人有时候还不如一株植物的死法更有尊严。他几乎毫不费力地将老太太放进冷冻柜里,关闭柜门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突然攀上了赵文的右肩。
“又来这一套,你今天又迟到了!”赵文不用转过身去,就知道身后的人一定是来接班的老秦,老秦四十岁左右却童心未泯,总是喜欢搞些恶作剧,经常假装成复活的尸体来吓赵文,以此来给枯燥的太平间工作带来些活力。用他的话说,他是这里的老员工,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锻炼新员工的胆子。
身后的人一声不吭,那只手也没有放下去的意思。
“老秦,今天一共有十五个人,明天一早有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和法警过来,如果你觉得你可能忙不过来,我可以提前来上班。但是现在我必须下班回家,不然我妈妈就要挨饿了。”赵文说着,拍拍手转过身去。
一张惨白的脸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那张脸毫无表情的对着他,并且,左脸的眼眶是一个硕大的黑洞!
“你是谁?”赵文警觉起来,这个人不是老秦,阴冷的太平间里,平日里除了他和老秦,很少有第三个活人。
他不会是从冰冻柜里爬出来的尸体吧?诈尸了?赵文想了想,这面孔不是这里十五个死人的面孔,这十五个人里没有“独眼龙”。
“我是来替老秦的。”还好,那人瓮声瓮气的发话了,同时递过来一个工作证。
“刘富强。”赵文读着工作证上那人的名字说道,“你比我年长,我以后叫你刘叔吧。刘叔,老秦呢?他怎么一声不响的就离职了?”
“不知道。”刘富强摇头说道。
“真糟糕,你对这里一点都不熟悉,按理说我应该留下来交代你一些事情,但是我必须要下班了。”赵文为难的说,“我家里有病重的老母亲……”
刘富强往门口走去,毫不在意地说道:“不就是值夜班吗?看住房门不让外人进来,不让里面的死人出去不就完事了?看你这小伙子把这工作说得好像是看守中南海大门一样。我告诉你,我以前就是给大企业看门的,管的还是会跑会动的活人,这一行,我不用你教,是熟手!”
赵文听出了他话里的不屑,他并不想与这个新搭档搞得不愉快,简单的交代了几句,他说:“刘叔,我叫赵文,你可以叫我小赵。”
“走吧走吧……”刘富强不耐烦的挥挥手。
赵文刚走出几步远,身后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转身一看,刘富强的桌子上放了一台迷你电视机,里面正在播放着新兴市的新闻。
“刘叔……”赵文走近,却是欲言又止,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气告诉这个不好接近的怪人,上班时间是不能看电视的。
“还有什么事要吩咐,赵师傅——”刘富强明显不满,他拖着声音阴阳怪气地问着,一只独眼射出寒光,恨不得赵文马上消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