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飞机,我唯一的目标就是花蕊,其它没什么可做的。
我偷偷跟着她来到了一家宾馆,规模不大,算不上豪华,但也不差。
她开了一间房,是402,我也开了一间,是408。
开房间的时候我侧耳听了一下,她交了十五天的押金,也就是说,她至少要在这里住上十五天。
我也交了十五天的押金。
她不会哈市,我也没必要整天跟着她,而且我服饰显眼,容易引起她的注意。
白天,我就躲在房间里上网看新闻,晚上就呼呼睡大觉。
兜里虽然有钱,可不是我的,能不花我尽量不花。
有几天晚上我觉得房间里有问题,感觉很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我觉得这里不止我一个人,我看着屋子里的所有东西,他们都静悄悄的。
可我记着昨天我把茶几上的烟灰缸推到了一角,这样方便我把腿搭在上面,现在它又回到了茶几的中间。
我记得昨天我把电视机的遥控器放到床头柜上,可早上起来它掉在了地上。
我记得昨天我吃剩了半个苹果,现在这半个苹果没了。
难道我记错了?
应该不会。
经历过盐壳谷发生的一切,我的胆子越来越大,但是现在——我有些害怕。
因为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直跟着我,我看不见,摸不到。
哪怕他是发疯的方生、发疯的曲波、发疯的贾丙——我都不会如此害怕。
越是看不见的东西,越让人感到恐惧。
有人见过鬼吗?
但为什么很多人谈鬼色变?
我现在就是这个感觉。
这十几天我不知道花蕊这个丫头都去哪玩儿,但我每天都看一下她有没有退房。
第十四天,她退房了。
我手忙脚乱的也跟着退了房。
花蕊的样子是满脸的疲惫,我觉得她是玩累了,我是休养生息了十几天。
我身无长物,就是一些现金和银行卡。
我跟着她来到机场。
我知道,花蕊是要乘飞机回哈市,而且——有可能曲波也会出现在这架飞机上。
为了保险起见,我预定了最近五天所有去哈市的航班,花了贾丙不少钱。
我坐在候机室,离花蕊不远不近。
花蕊坐在那儿用手机聊天,我听见手机里传出来滴滴滴的响声,是QQ的声音。
我给贾丙打过几次电话,可一直提示不在服务区内,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十点十五分,我和花蕊又登上了返航的班机,她对我这样一个老头儿似乎没注意。
我按着机票的位置坐下,我看见花蕊坐到了我的前面,这样的的情景,曲波跟我讲过。
让我激动不已的是,下一刻,我果然看见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坐在我身边,正是曲波。
事情的起源,看来很久远。
我觉得是现在,但是不是?
也有可能是曲波小时候发现古代士兵的那一刻。
我觉得很亲切,我们曾经一起经历过很多,可现在他什么都不知道。
对他来说,我们是陌路人,对我来说,我们是同路人。
我没有言语,我现在思考一个问题,跟着花蕊我固然找到了曲波,现在他刚刚回国。
可我是跟着他找到曲米卢,还是成全他和花蕊结成连理?
这是一个选择。
如果他和花蕊结婚,结果会不会跟上次一样?
她自己的孩子没有保住,然后曲波偷偷收养了张雪的女儿妞妞,然后经历了六七年,我们又一起鬼使神差的进了盐壳谷,然后她们又相续的死去,然后我又回来,然后又跟踪花蕊找到曲波,然后又坐在飞机上犹豫要不要成全他们……
我心情有些烦乱,我早就想给贾丙打个电话商量一下,可一直不通。
花蕊在飞机上轻轻的摇着头,耳朵上插着耳机子,看来是在听音乐。
曲波坐在我身边,正拿着一本杂志看。
我:“刚回国?”
我搭讪的说了一句。
曲波看了我一眼:“是啊!没想到,这几年我们国家变化真大!”
我:“你是哪的人?”
曲波:“哈尔滨的。”
我:“真巧,老朽也是。”
我老气横秋的整了一句,反正我现在是个老头儿,应该学会适应。
曲波:“真是巧。”
我和他简单的聊了几句,我发现他不擅长社交,其实我也一样。
我不知道怎么能套出他父亲的一些信息,只能暂时沉默。
现在我心里挣扎,让不让曲波跟花蕊走到一起?
这取决于我,我觉得自己就象是一个月老,主宰着两个年轻人的姻缘,这段姻缘,关系着今后很多人的生死。
我闭起眼睛,反正时间还长,我决定静下心来思考。
人睁开眼睛可以看见四周,闭起眼睛可以感觉四周。
有时候感觉的东西比看见的要准。
我现在一边思考,一边感觉。
我脑子里出现图像,这些图像跟我听见的和感觉的渐渐融汇到一起。
我听见脚步声,感觉是一个空姐走过来,她穿着整洁的制服,面带笑容。
我听见咳嗽声,声音苍老,这应该是前面跟花蕊并排坐着的老人发出来的,他现在正拿着一块儿手绢擦嘴。
我隐约的听见飞机的引擎声,我脑中浮现出一个很大的涡轮扇叶在高速的旋转。
忽然——我感觉到一个什么站在我身边,而我的身边是机身。
他、她、它似乎跟飞机融合在一起,很玄妙。
我拼命的感觉着,渐渐的我脑中汇聚成一个形状。
是个人形。
人形不是很清晰,模模糊糊的,我又拼命的感觉,渐渐又清晰一些,我觉得——她是个女人。
回到2007年我就觉得她在跟着我,她是谁?
是个女鬼?
我从没见过鬼,所以我不信有鬼。
那她是什么?
她开始动作,这是我感觉的,我不敢睁开眼睛看,我怕睁开眼睛,她忽然就消失不见。
我不知道她对我有没有恶意,她伸出手指了指前面的花蕊,又指了指了我身边的曲波。
这是什么意思?
让我成全他们?
我忽然睁开眼睛,眼睛眯成一条缝儿看了看身边的的机身,那就是机身,机身外面是空洞洞的天空。
如果说机身里不可能藏着什么,那外面呢?
难道这个她一直在外面跟着飞机飞?
我觉得不太可能,因为我看不见,一切都是我感觉的。
我有点魔障了。
红碱水对我的影响越来越小,但是并没有完全消除。
我是接近发疯的边缘出谷的,我现在的精神状况是否正常?
不好说。
这时候飞机传来空姐说话的声音,甜甜的:“本次航班还有三十分钟将在哈市机场降落,请大家做好准备。”
是时候决定了,因为我看见,曲波又要了一杯咖啡。
我一咬牙,决定打破循环,不在成全曲波跟花蕊。
就在我做了决定的一瞬间,外面忽然传来“咔嚓”的一声,声音很响,机上很多乘客都吓的站了起来。
外面——晴空万里,哪来的雷声?
我觉得是雷声,到底是不是我没法判断。
曲波也站了起来,手里还是端着那杯咖啡。
花蕊没有,她耳朵上塞着耳机子,她似乎没听见。
空姐通过话筒说着一些理由给大家解释刚才的声音,她解释的声音很甜美,可理由很牵强,我半信半疑。
我心里刚刚决定不在成全他们的时候,这个炸雷就响了,这么巧?
我眯着眼睛看着曲波,他端着咖啡正要坐下,就在这个时候又是咔嚓一声巨响,曲波吓的一哆嗦,手里的咖啡顺势泼了出去。
泼到了前面花蕊的身上。
我看着眼前发生的,我想打破它,让很多人不去盐壳谷,可没有成功。
我没做什么,可谁做了?
那是雷声?
谁能掌控天雷?
我不知道。
花蕊——气愤愤的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