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半,棚户区钉子户的工地之上,也就是黄府遗址的地方。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妇女,披头散发泪流满面的站在宅子的门口。此时的黄府已经拆除了三分之一,一具男子的尸体摆在正中间。虽然有白布遮盖,但是露出的半边脸上还是极为恐怖。
“这里到底有沒有负责人啊!人死了到底有沒有人管啊!反正人是在你们工地死的,你们不给一个交代,我是不会让他们带走的!”中年妇女整个身体都趴在尸体之上,紧紧地握住担架。周围围着众多的工人,当然还有做过鉴定的法医。
足足又过去了十五分钟,这里拆迁的负责人居然还沒有半点露面的意思。一些民工看不过去,叹息着走到妇女面前:“付大嫂,请你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你放心,我们一定让工头给个交代的。你还是先让法医将付大哥的尸体送进太平间吧!”
闻言,众人皆是点头附和:“对啊付大嫂,你也别太伤心了!我们知道付大哥是家里的顶梁柱,你的家境我们也了解。付大哥要不是想多挣点钱,也就不会这样了。你放心,付大哥平时对我们都很不错,能帮的我们一定帮!你先起來吧!”
话音落下,一个民工想伸手将付大嫂扶起來。但是后者突然转过脸,一下将他的手打开:“你别过來!我不需要你们管!我们家岩松一直勤勤恳恳,做事任劳任怨。我不可能就这样算了,如果你们想帮我,就帮我把陈景鹏找出來,我要他给个说法!”
有时候悲伤愤怒到了一个极致,就算只是女人那也是相当可怕的。而且这些人和死者付岩松的关系都很好,也沒人强行将她拉开。于是这位付大嫂一直守在这里,哭得昏天黑地。整个工地笼罩在一片哭声之中,所有的人心情都十分沉重。
不知道过了多久,工地的临时办公室里终于走出一个人。此人一脸横肉,五大三粗。大冬天的居然只穿了一件休闲外套,脖子处纹了一只黑蝎子,外号蝎子刘。只见他大跨步的走到付大嫂面前:“喂,这是工地,吵什么吵,吵什么吵!死了就快抬走!”
一句话引起现场一片哗然,付大嫂更是腾地一下站了起來。怒火中烧的瞪着蝎子刘:“你说什么?抬走?沒那么简单!今天你们工头一定要给我一个说法!不然我就一直守在这里,你们休想开工!”男人死了,付大嫂也就豁出去了。
“你…”蝎子刘双眼一瞪,凶狠毕现:“你这臭娘们儿,当真要胡搅蛮缠?信不信我叫人把你拖出去?我们工头早就说过,这次的事就是个意外,我们沒有责任。”三两句话居然就将责任推的干干净净,所有人都露出鄙视的目光。
这时候,终于有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看不过去了。咬咬牙走出來:“蝎子刘,我劝你还是把陈工头叫出來吧!这件事工地不可能沒有责任,就算闹到法庭,你们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众人皆是点头。但沒想到蝎子刘根本丝毫不屑。
冷冷的扫过众人一眼,蝎子刘不屑的一笑:“闹到法庭?你们有那个本事吗?我告诉你们,如果还想有活干,那就乖乖的闭上你们的嘴!否则一个个炒了你们!”语气阴沉,威胁之意显而易见。果然,所有人都不敢开口了。
得意的一笑,蝎子刘转头盯着付大嫂:“我好言相劝,希望你也能知好歹。你如果肯息事宁人,我还可以考虑私下里给你一笔安葬费,否则一毛钱也别想!”付大嫂气得身体颤抖,眼泪早已如开闸之水,怎么也止不住:“你们…你们还有天理吗?”
“哈哈哈…天理?在这里我就是天理!这座旧宅是政府同意拆迁的,就算是出了事也有政府部门顶着。我能答应你一笔安葬费就烧高香吧!再在这里胡搅蛮缠,小心我叫人把你轰出去!一个女人家,什么不学,学人家当泼妇!”突然,另一个声音响起。
只见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缓缓的走出來。整张脸圆乎乎胖嘟嘟的,一看就知道是平时压榨民工,吃的自己脑满肠肥。趾高气扬,根本不把这次的死人事件放在眼里:“你就是付岩松的老婆?不就是死个人而已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个人就是这次拆迁的表面工头,名为陈景鹏。他干了十几年的包工头,可谓是老油条了。他的特点就是能坑就坑,拖欠民工工资更是常事。但是无奈现在大城市的工作一点都不好找,所以即便知道,也只能忍气吞声的干下去。
但是经过他今晚的这一番话之后,所有人心中都泛起了嘀咕。如果说拖欠工资还能忍受的话,那么不把民工的生命当回事,那就是可忍孰不可忍了!沒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吧:“陈工头,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的意思就是说,我们死了也无所谓?”
三三两两的民工站出來,盯着陈景鹏。语气中露出一种质问,这份工作也沒打算要了,命都沒了,还要工作有什么用?陈景鹏面色一沉,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瘆人:“你们想干什么?要造反啊?这份工作不想要了?你们不干有的是人干!”
“呸!老子受够了!陈景鹏你如果不怕遭天谴你就继续下去!这工作老子不干了!今天你要是不给岩松一个交代,老子就和你死磕到底!”突然人群中一个壮汉,皮肤黝黑,看上去非常结实有力。猛地将安全帽扔在地上,疾步冲到陈景鹏面前。
有人带头,自然就会引起连锁反应。接着一个个的民工陆续丢掉安全帽,怒火中烧的冲到陈景鹏面前:“陈景鹏,我们也不干了!把拖欠我们的工资还给我们!还有岩松的赔偿金!不然我们不会善罢甘休的!大不了我们一起告到法院!”
如此阵仗根本沒有吓到陈景鹏,他还是一脸冷笑的模样。与身边的蝎子刘对视了一眼,慢悠悠的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4a纸:“你们给我看清楚了!这是你们签下的合同,为期三年!现在才一年,如果你们告上法庭,输的也只会是你们!”
震惊!难以置信!众人瞬间不敢再闹事了,他们很多人都不认识字,所以签合同的时候根本沒怎么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众人面面相觑,一个个陆续的低下头。陈景鹏眉头一挑:“怎么?不闹了?继续闹啊!我不介意法庭见的!”
正对持着,旧宅外面的马路上突然传來一声刺耳的急刹车声。宋天羽开着吉普车终于赶到了。本來不会这么晚,但是吉普车在路上抛锚,又遇到一些麻烦事儿,所以就纠结到现在:“佩玲你看,黄府的怨煞之气越來越重了,这里发生过什么事?”
三人脸色凝重的下车,一眼就看到一众民工围在一起。宋天羽眉头一皱,亮出证件:“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这里刚才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都聚集在这里呢?不用回家的就回宿舍去,回家的回家!这里要清场!”
话音刚落,宋天羽一眼就看见地上的尸体。脸色更加阴沉:“这又是怎么回事?尸体怎么还在这里?还沒运回太平间吗?”冷离心中一动,疾步走了过來。简单的扫过尸体,脸色顿时一沉。附耳向宋天羽说了几句,后者点点头。
“谁是死者的家属?”宋天羽抬头问道。付大嫂脸色苍白,泪眼模糊:“长官,我是岩松的妻子,你要为我做主啊!这杀千刀的陈景鹏,他居然说工地沒有责任,你要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活啊!”付大嫂抓住宋天羽的衣服,哭道。
眉头一皱,宋天羽扫过在场之人。一眼就确定前方右侧的男人就应该是工头陈景鹏:“你怎么回事?人是在你工地死的,怎么会沒有责任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拖欠民工工资,压榨民工。哪一条罪名都够你蹲监狱好多年的!”
“警察叔叔,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你这么给我扣帽子,有证据吗?警察不是都要用证据说话吗?如果沒有证据,我可以靠你诽谤的!”陈景鹏一脸有恃无恐的模样,冷冷的笑着。宋天羽右手暗自紧握,一时之间还真沒找到证据。
冷离一直在观察此人,这时正好缓缓的走了过來:“陈工头是吧?任何事情人在做,天在看!夜路走多了难道就不怕遇到鬼?给你一个忠告吧,印堂发黑,死气怨气围绕,你的双眼泛着红光,血光之灾不远矣,你自己好自为之!”
闻言,陈景鹏心中一怔。脸上的苍白一闪即逝:“你别危言耸听!什么印堂发黑,这都什么时候了,谁还会相信你这封建迷信的一套啊!你谁啊你,这里是工地,闲杂人等免进!”冷离明显感到他是在强装镇定,或许这个陈景鹏真的知道些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