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警告林天泰

　　通报人很快回来，冲着乐承宇点点头，面上的肌肉略微松弛了一些。大头将身子从门中央移开，让开了通道，乐承宇和叶向天走进宽大的套房。林天泰独自坐在一张真皮的三人沙发中间，双手枕在脑后，双脚交叠搭在茶几上，见到乐承宇等进来既没有起来，也没有改变那半躺半坐的姿势，只是摆摆手请他在旁边坐下，并指示手下人给乐承宇倒茶。他告诉他们，林董事长因为有要事无法分身，全权委托他接见警方办案人员，回答警方提出的问题。

　　这样说着，林天泰的小眼睛——他继续了父亲的基因，长着一双细小的眼睛，以及更小的像轴承的滚珠一般的眼球，所不同的则是这个滚珠无时无刻不在快速地转动，给人一种极不诚实的感觉——闪烁着某种恶作剧般的光亮。乐承宇和叶向天事后才知道，这被林天泰充满讥讽的态度说出来的所谓“要事”，原来是林崇道的自我修炼课目“闭关读经”。林崇道早年曾在c市城郊建了一座别墅，名“潜山”，取《易经》“潜龙勿用”之意，每年在那里独住一段时间，笑称辟谷读经；另在自己城区的住宅丹枫路8号庄园内建“乾元居”，取《易经》“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之意，每个月林崇道都会抽出一天的时间，在里边独自打坐，修身养性。

　　尽管林天泰口头表示，有什么问题尽可以提出，他已得到父亲的全部授权，回答所有的疑问，然而，乐承宇发现根本无法与林天泰深入谈任何一件具体的事情。乐承宇和叶向天本来试图询问望都别墅交易谈判的详细过程，了解除了董心道、白兴逸和林晓杉之外，还有哪些人直接参与者、知情者，以此捋出下一个可能被嫌疑人列入的杀人目标，可是，浪费了半天时间却毫无头绪。林天泰就像是刚喝过酒后，其思维神经始终处于跳跃和躁动之中，根本无法安静地停留在同一件事哪怕几秒钟。当乐承宇和叶向天准备放弃努力之时，林天泰的态度却又变得认真积极起来，主动谈及孙永现儿子被绑架一事，重复了林崇道的谈话内容，说什么崇道集团与此案绝无关系，说如果有人以此巧合怀疑甚至报复崇道集团那一定是发疯等等。

　　乐承宇就此请他解释一下绑架案为何恰恰发生在双方在就望都别墅命运进行谈判的关键时刻，即使是巧合，崇道集团是否有人利用了这个绑架案。林天泰听了，头部仰靠在松软的沙发背上，眼睛望着天花板，傲慢地说：

　　“没什么可讲的，我们当时完全不清楚此事。不过，据我后来推测，作案人可能是一群东北流窜犯，很可能就是孙永现的老乡，他们知道孙永现叫花子买彩票中上大奖，娶了老板的女儿，继承了家产，所以就来找他帮忙，被拒绝了。孙永现不就是东北人吗？这帮人心黑手辣，绑了他的孩子，命他拿钱赎子。可是这小子爱财胜过亲生儿子，结果，人家才撕了票。”

　　“这样的高论林总根据什么得出来的呢？林总手下也有东北来的人吧？是他们编出这样的故事吗？”乐承宇皱了皱眉，忍不住反问道。

　　“当然不是。”林天泰没有理会乐承宇话中的讥讽，“另外，我想告诉你，不要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而且，我们已通过政界高层与你们领导打过招呼，你回去马上就会得到有关指示——照着做就是了。崇道集团经营多年，已经树大根深，我们一年用于联络感情的费用，足可以盖一座30层大楼。在c市、省里都有不少肯帮忙的朋友，关键时刻不用我们说话，就会出手相助。当年竞争对手借我们融资购地手续有一点小破绽，调动省检院启动立案侦查程序，最后都被我们摆平。我们……”

　　在林天泰说着这些话时，乐承宇将眼睛转向屋门，准备结束谈话。叶向天则已经起身立在一侧。终于，乘林天泰略微停顿之时，乐承宇起身告辞。林天泰依然坐在沙发里，只把脚从茶几上放下。他向前欠了欠身子，向乐承宇伸过手来。乐承宇如果要与他握手，必须弓身向前半步才行。可是，乐承宇的目光则被屋内墙上的一幅风景画所吸引，没有理会林天泰的手。林天泰尴尬地将手垂下，脸微微涨红了。叶向天将头转开，担心林天泰找上自己，也担心自己忍不住笑出来。

　　“有一件事我想请教林总。”乐承宇突然转过头来望着林天泰，“恕我冒昧，您是不是也参与了望都别墅的交易谈判？”

　　林天泰“哼”了一声，似乎对他如此无知相当不屑，但是语气则变得激昂起来。“当然，从三四年前开始，集团里的重大决策父亲都让我参与制定并直接负责监管落实！因为集团将来肯定会由我来掌控。”

　　“这么说，门口的那两位兄弟是专门请来保卫林总的了？”乐承宇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很有智慧呀！不过，我还有一个更为专业的建议，鉴于目前的严峻形势和林总的特殊地位，贵公司还要进一步提高对林总的安保级别，可以参考省委书记或省长的标准进行。因为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连环杀手的杀人计划还没有结束，以林总在集团内的崇高地位，我们担心林总会是他选中的下一个目标。”

　　“我才不在乎！我正想找他算账呢！别让我碰到他。”林天泰愤然站了起来，脸涨得跟猪血一样红。

　　“再见。”乐承宇向叶向天点了点头，两个人转身走出了酒店套房。此时，在他的心目中，虽然林崇道涉案的可能性仍然不太大，但是崇道集团对孙蒙失踪并死亡一事，应当是脱不掉干系的。